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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林家子 (duoduo)


  
  又道:“父亲呢?”
  
  那人道:“老爷在前厅会客呢!”
  
  竟然有客,林楠微微皱眉,道:“你去通报一声,说我带了贵客来了。”李资身份在这儿,既是正儿八经以皇子身份来探病,他那病的‘不算重’的爹,还是得迎几步的。
  
  李资正从后面车上下来,闻言道:“不必麻烦,林大人身体不适,合该我进去探望才是。走吧!”
  
  大步进庄。
  
  山上庄子不大,大门离前厅不远,也没甚弯路,因人是林楠带来的,且林如海也并未特别交代不许打扰,是以林家的下人们也不枉做小人,只守在门口的丫头唤了一声:“大爷带了客人来了!”
  
  掀了帘子,二人进门,房中对弈的二人亦侧身看过来,双方同时愣住。
  
  正坐在林如海对面,手执黑子的,不是二皇子李旭是谁?
  
  好在四人都是处变不惊惯了的,也就神色愕然片刻便恢复正常,父子、兄弟,家礼、国礼叙了好一阵才坐下。
  
  人多了两个,却因各有顾忌,半句正事也不肯提。
  
  林楠坐在下首,听着林如海同李旭、李资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叙家常,不见半分勉强,不由心中感叹:还是有爹在身边好啊,若是换了平日,不就得他来调节气氛吗,哪能这么优哉游哉的坐着喝茶?
  
  李旭看看含着笑、明显有些走神的林楠,又望向随意坐在椅上,一身闲散的林如海,终于明白林楠小小年纪,那一身的风华从何而来了。
  
  难道这一家子,竟真是江南灵秀所钟、山水灵韵所化不成?一个两个的都混不似凡人。
  
  什么秋水为神,什么温润如玉,都觉得乏力的很。
  
  也不见得就好看的天上有地上没有,可那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子天上流云般去留无迹的意味,悠然闲适、从容不迫,没来由的就让人心折。
  
  却听林如海微笑道:“二位殿下冒风雨而来,多有劳顿,不若先去客房休息片刻,待下人安排好了晚宴,再来与二位殿下洗尘?”
  
  四人这般乍然凑在一起,什么事儿也说不成,虽有林如海在此,便是谈谈天气也能让人如沐春风,但是李旭、李资都有心事在,林如海此语正合了两人心意,也顾不得林如海话中未免有逐客之嫌了,含笑起身随下人离去。
  
  林如海二人将他们送到门外,又回身坐下,林楠殷勤上前倒茶,现如今他的苦头也吃过了,也不怕林如海再收拾他,倒是一声轻松。
  
  林如海示意他在身边坐下,问道:“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又是这话,林才已经问过一次了!
  
  林楠仔细看了两眼,没能在自己老爹脸色找出半点关切来,于是闷闷道:“那地方,漏风漏雨,狭小局促不得伸展,且‘访客’众多,害我夜夜不得安眠,日日困顿不堪,哪里来得个‘好’字?”
  
  林如海刚端起儿子孝敬的茶喝了一口,闻言又放下,皱眉道:“手伸出来。”
  
  林楠老实伸手,林如海倒不是要打他板子,手在他腕上摸了会脉,右手猛地一抬,林楠下意识的缩了脖子,到底也没躲过迎头那一扇,嚷道:“儿子再过二十日便要去乡试,父亲也不怕把儿子打傻了?”
  
  林如海冷哼道:“你不是困顿不堪吗?我看你精神的很!”
  
  林楠讪讪,转移话题道:“儿子写的卷子,父亲看了不曾?”
  
  林如海嗯了一声,道:“字写的不坏。”
  
  竟再无二话。
  
  林楠见自己九日辛苦,竟只得了‘不坏’二字,顿时一噎:他自认在这几篇上的用心远甚于先前他家师兄布置的功课,就那样他家状元师兄还时常夸他言之有物、不同俗流之类,到了他爹这儿,竟只剩了两个字——‘不坏’。
  
  且不是文章写得不坏,而是“字”写得不坏!
  
  废话,谁抄了那么多的书,字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到底心有不甘,他自问离府半年多,学问涨的飞快,回家竟半句表扬都没有,实在过分!
  
  绕着弯子问道:“父亲可知这一次的江南主考官是何人,喜欢什么样的字体,儿子也好临时抱佛脚练上几日。”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江南主考官早便定了,林楠身在京城不知道才怪了,时博文又怎会不告诉他主考官的喜好?
  
  淡淡道:“你惯用什么字体便用什么字体,不必管他。”
  
  不必管他……
  
  你到底想不想让你儿子考中啊!文章的好坏,第一映像很重要的!
  
  林楠腹诽一阵,到底不敢多说。
  
  林如海喝了口茶,悠然问道:“今儿怎地将诚王引了山上?”
  
  林楠心里有气,简单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基于某种原因,将于长笺骂他爹的话,叙述的极为详尽。
  
  借着于长笺的口发泄了一通,又浑然无事似得,干咳一声道:“诚如三殿下所言,父亲若要插手,这是最好的时机——父亲你要不还是管管吧,于大人真的是好官。”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现如今都要收官了,你倒才来劝我落子。”
  
  林楠微楞:“收官?父亲何时落得子?我怎的不知?”
  
  他自觉不笨,竟硬是没在这件事里看出他爹半点落子的痕迹。
  
  林如海不答,缓缓道:“自古以来,文官篡权,皇帝一纸诏书便可杀之,武官造反,却要血流成河。是以我朝开国以来,便对武官限制极大,武将在一地任职不得连续超过三年,需在地方、边防还有京畿之间不断轮换。因冬天北边天寒地冻,行不得军,所以每年冬天,便是换防之时。若边防将军需轮换的,要在落雪之后回京,而地方上,往往七八月就回京侯差。”
  
  林楠一点就透:“所以这个时候,正是拉拢武将的最好时机。赏银、赠马、送宅子,最好则是帮他们谋个好差,但是哪一样都要海量的银子。”
  
  林如海道:“若是门路熟了,不仅不会花钱,还能大捞一笔,但是若是第一次,处处都要权势加银子开路,花钱是一定的。太子过世不过两年,前年的时候,各位爷或是没醒过神来,或是不敢擅动,又或者条件匮乏,是以没多大的动静儿,但是去年一到冬天,便都开始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喝了口茶,又道:“六皇子虽是嫡子,奈何皇后娘家委实没什么人才,他自己年纪又轻,银子便只能问漕运总督要。漕运总督便起名目问工部领了笔银子,在总督衙门转了一圈,洗洗干净变成了银票,又回到了京城。”
  
  “这其实是件小事。河道上的钱,原就每年要被各处贪上大半,且支去各处的银子,并非立时就要给,也不是一次便全额发放,这段时间,足够他从漕运上将银子再找回来。”
  
  林楠明白了,笑道:“想必父亲不会容他从从容容将银子找回去吧!”
  
  林如海嗯了一声,淡淡道:“去年你在扬州惹是生非,进了牢里,我不得已将江南官场洗了一遍,江南盐商杀了一遍,后来你出狱,在街上又跑马摔了,我只有将漕运上的人也换了一遍……”
  
  林楠啊了一声,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父亲在江南为官多年,那些官儿的把柄捏在手里,洗起来方便,那些盐商原就是父亲管辖范围,杀起来也顺手,可是漕运上那百十个人头,父亲是怎么拿下来的呢?”
  
  林如海淡淡道:“谋逆。”
  
  “谋逆?”
  
  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吧,虽漕帮人数众多,但是谋逆这种事儿……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道:“你或许不知道,你摔马的那一次,三皇子殿下便在街边的二楼上看着。”
  
  林楠当时的确不知道,但是后面却从李资口中得知过,李资便似乎在那里第一次见了他,可惜他却未曾看见李资。
  
  林如海道:“要走私盐,官府、盐商、漕帮,少了谁也不成,三者原就一体,我既动了前者,漕帮焉能不急?他们原想让三皇子殿下看一出兵荒马乱的好戏,看着你从街头横冲直撞到街尾。为了热闹,里面摆摊的人需多些,逛街的人需多些,中间的巷子需留的窄些,还要有人准备‘受伤’,有人须得‘被掀了摊子’,是以,里面的人,十个里面倒有七个漕帮的,反正漕帮有的是人不是?”
  
  林楠明白了,道:“当时三皇子所在的楼上,只怕十个里面却有九个是他们的人。”
  
  林如海点头,又淡淡道:“三皇子微服至此,漕帮出动上百人潜伏在三皇子所在的茶楼、街道,不是谋逆是什么?我什么都不需做,只在楼上放一人,街上放一人,暗地里记下这些人的身份模样,好证明他们的确是漕帮帮众就够了。待拿人的时候,再将刀啊剑啊的‘搜’上两把,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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