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殊途
周昊没有搭理他，信步走到一个工位前。
“坐”，他指了下林惊帆眼前的座位，自己坐到一旁打开电脑。
“内网账号是你的工号”，周昊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鼠标飞快地点了几下，教他内网和公司OA的用法，然后转头审视地看着他。
林惊帆立马点头：“会了，谢……谢。”
小刘探头看了一眼，笑着道：“惊帆先跟周昊交流一下，耗子已经进来实习过一段时间了，是你们J大的研究生，代码很厉害。”
J大研究生！
林惊帆震惊了，J大是C市最好的大学，全国Top10，周昊竟然这么牛逼。
他又朝周昊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后者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眉宇间露出一股不耐烦的感觉，根本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只好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情。
整个上午他都忙着摸索各种内部办公软件的使用。他所在的公司名字叫做ET，总经理乔昀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学院，大四那年放弃了保研机会，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建团队创业。
公司主要方向是人工智能，林惊帆之前了解过，发现主要研究的是两个方面，一个是生物智能，另一个是智慧城市，发展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上午文档，这会儿只觉得头昏脑胀的。
快十二点了，同事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相约着去吃饭。
小刘从对面探出个头来，圆脸笑嘻嘻的，极易让人心生亲近。
“惊帆，本来今天中午是要请你吃饭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有些光滑的脑袋，说:“但是家里媳妇这两天预产期，得回去陪着……”
林惊帆忙道：“没事没事，您去陪嫂子，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小刘看了一眼周昊，道，“附近有个美食城，东西不错，让周昊带你去吧，等忙过这段时间，一定请你吃饭！”
林惊帆笑着应了，坐下来把之前剩下的几行文档看完，再抬头时，办公室的人已经走空了，只有周昊还在一旁打代码。
“那个……”，他试探着开口，“一起吃饭？”
周昊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电脑锁屏，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
周昊没有带他去美食城，两人从写字楼18层下到地下一层。这里有许多卖快餐的地方，正午时间人很多，全是来吃饭的上班族。
周昊挑了一家人相对不太多的套餐店，卖米饭炒菜，一荤一素20元，多要菜就继续价钱。
林惊帆点了两荤两素，付了35元钱，贵的不住咂舌。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林惊帆憋了一路，一坐下就忍不住说话：
“还没好好跟你介绍我自己呢，我叫林惊帆，大家平时都叫我帆仔。怎么称呼你呢，周哥，昊哥，叫你昊哥怎么样？咱们之前在去昆明的火车上见过，还一起打过牌，你还记得吗……”
“你男朋友没来？”周昊忽而抬头，面无表情地问了句。
“什么？”林惊帆愣住了。
周昊怎么会知道他和许宸的关系？
难道他在火车上那阵就看出来了，林惊帆只觉得尴尬至极，竟然被第一天认识的新同事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
周昊为什么要问他这个？他有些慌，只觉得这人实在太过古怪。
要怎么回答，死不承认吗？然而在电光火石间，他的大脑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用实习，在准备读博的事，你……在火车上就看出来了吗？”
林惊帆这两年对这事已经能看开很多了，他仍然不想主动公开，但如果有人真的问起，他也不想再编造谎言。
而且不知为何，他直觉地相信对面的人会帮他保守秘密。
听完他的话，周昊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林惊帆心里一紧，他又有些不太敢确定了。
“昊哥”，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周昊，“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放心”，周昊漠然道，“不会说出去。”
林惊帆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小刘给他介绍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并且给他安排了任务。
“本科生来咱们公司一般都是从测试做起”，小刘道，“你今天下午先自己测试一下咱们最新版本的产品。有问题就报给鸡鸡，他是这次的主测。”
“好的谢谢刘哥。”
林惊帆搭配好环境，照着需求和测试用例开始干活。
ET的人都非常专业且友好，只要有不明白的，大家都很热情解答。
林惊帆问了被叫做“鸡鸡”的人几次问题后，很快和办公室的人熟络起来，下午还一起点了奶茶。
而周昊却似乎显得很不合群，几乎整个下午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不聊天也不开玩笑。遇到工作上必要的交流时，也非常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大家都习惯了，他也不是故意不合群，性格使然吧”，接水时一个女同事对他说，“而且他代码写的很好，专业功底超级牛逼，很像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诶。”
“额”，林惊帆被小小的雷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周昊身材高大笔挺，五官立体周正，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姿势，就是皮肤稍微差了些，脸色阴沉了些，不然真的能拿霸道总裁剧本。
“啧，咱公司是不是有很多女孩觊觎昊哥”，林惊帆坏笑着问女同事。
“可不是”，女同事捧着水，邪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像你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奶狗也是很招人喜欢的，你可要小心点哦。”
林惊帆：……
下午六点，林惊帆完成了四分之一的工作，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于是他出去接了杯水，回来埋头继续测。
晚上七点，有人开始招呼订外卖，林惊帆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跟着办公室同事一起定了外卖，吃完后又工作了半小时。
晚上八点，还是没有一个人走。
林惊帆终于有点绝望了，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工作生涯。
旁边一个女同事凑过来跟他说：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咱们公司是弹性工作制，上午几点来都行，就是要工作够八小时，我看你早上来挺早的……”
林惊帆恍然大悟，跟同事们打了招呼，背着包坐地铁回去了。
到C大的时候已经快九点，林惊帆这才想起昨天和网友的约定，急急忙忙去了趟咖啡厅。
他坐在那个男生常坐的位置上，中午吃完饭后他给「None」发了消息道歉，并约他晚上在咖啡厅见面。
然而对方直到现在一直是掉线状态。
林惊帆又坐着等了会儿，一直没有等到人来。
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None」说的“明天见”不一定是线下见面。
或许是网上见？
他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就是每天坐在咖啡厅的那个男生。
啧，果然最近太忙了，忙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这样的忙碌也是值得的。
林惊帆晃晃脑袋，想到许宸这会儿应该一个人在实验室，便买了份夜宵带去找他。
他到的时候许宸正好忙完，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宿舍。几天没见，再次看到许宸的时候，林惊帆居然还有点小紧张。
两人坐小电驴回宿舍，一路上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唉，你知道我实习遇到谁吗”，两人坐在书桌上一起吃夜宵，林惊帆忽然道，“上次我们去云南的时候，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男生。”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那个，看起来有点阴沉的”，林惊帆道，“他居然是J大的研究生！”
“哦”，许宸吃了口面，没什么反应地说，“就是你看上的那个？”
“什么叫我看上的”，林惊帆道，“我当时就是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孤独，挺可怜的，才叫上他一起，怎么就变成看上他了？”
“看你跟他一个公司还挺开心的，一个劲儿地提他。”
“不管我跟谁一个公司，只要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我都是这反应，就是觉得挺有缘的，没别的想法……”，林惊帆忽而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凑近他，“你吃醋了？”
“我没有吃醋”，许宸合上饭盒，优雅地擦了一下嘴，“就是觉得我的小男朋友每天都很忙，一会儿拯救失足自杀少男，一会让儿又心疼别人不合群……”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帮人难道还不对了么”，林惊帆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今天说话火-药味儿这么重。”
“抱歉”，许宸捏了捏眉心，疲惫地靠坐在凳子上，“最近实验室太忙了，有点心烦。”
“实验遇到了瓶颈吗”，林惊帆收了桌上的饭盒，扔进垃圾桶里，“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许宸没有说话，林惊帆帮他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坐在床头。
安静持续着。
林惊帆抓了把头发，不由地也有些烦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许宸在一起时候，从前那种轻松舒服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矛盾与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