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欢观察着天赐的喉结,小小的一个三角,说话的时候上下移动,小声说道:“大冬天的在这里坐着,小心别冻感冒了。”
天赐从潮湿的沙子中摸到一小块儿扁石头,在砂质海滩,这样的石头是很难得的。
他随手把那块石头撇向海里,白色的石头海鸥般在海面上弹了几下后,消失不见了。
“没事,你要是怕冷,就先回去吧。”天赐带着醉意,低头摆弄着沙子,拖长声音,慢慢答道。
霍子欢想着心中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哎,天赐,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她话刚说完,脸就红了。
“嗯?”天赐扭头看她,脸上带着一抹绯红,大大的眼睛仿佛成了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晨。
“就是......”霍子欢眼神闪烁,盯着沙滩,支吾半天,“就是......我喜欢你!”
她说完这句,又羞又窘,自暴自弃似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天赐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酒意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他盯着霍子欢,好久没眨一下眼睛,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微微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赐才低声道:“对不起。”
霍子欢听到这句话,倒像是泄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连忙挥了挥手,“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
“其实,我不是来向你表白的,更不会破坏你和叔叔的感情,我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实在是想要说出来。”
天赐微微点头,声音含混不清,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嗯。”
为什么是我?我就是......一个哑巴呀。
天赐搞不明白。
霍子欢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半开玩笑似得讲着自己心里话,“其实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跟在叔叔身边打篮球,挺不起眼的一个小孩儿。”
“当时我就觉得你挺白,长得很可爱,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你,跟你多亲近亲近。那个时候,大概就是把你当弟弟吧。”
天赐:“可我比你大......”
霍子欢:“嗨,不重要不重要......”
“后来,知道你跟我一个班,我还挺高兴的。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对你动心,应该就是你为了保护我,跟邵洋打起来的时候。”
天赐干笑了两声,那件事他都快忘了,霍子欢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霍子欢:“那一瞬间觉得你好man呀,也不知道怎么地,往后,越看你就觉得越帅,越看越喜欢了。”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叔叔那种类型的。高大,伟岸,英俊,帅气,善解人意,会照顾人,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现在想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看上你这个小哑巴,哈哈哈......”
天赐也跟着笑了两声,心情却始终是沉重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有所辜负。
“所以......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明白了么?”霍子欢说。
天赐一愣,“啊?明白什么?”
霍子欢:“这都不明白?我是在启发你呀。”
天赐:“啊,有吗?”
霍子欢:“看你学习那么好,脑子却还没有我灵光。”
“我给你讲我心里的想法,就是想要告诉你,爱一个人,就要大声地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哪怕是像我这样,根本就没有可能呢。”
“可是你说出来,就总比不说出来要好,要不然,人家又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霍子欢学习不好,脑子也不是很聪明,说出来的话逻辑混乱,启发人的方式更是相当无厘头——
可是天赐听来,却是满满的感动。
是呀,明明知道不可能,都敢于说出来;更何况自己和磊磊,还远远没有走到不可能那一步。
霍子欢一跳起身,笑着说,“那我就先走啦,你在海边待会儿,就先回去吧,晚安。”
天赐点了点头,“谢谢你。”
霍子欢走到远处,拿出手机来,给霍磊发了一条短信。
发完,她一口气跑到了别墅后面的小山丘上,在哪里,霍子甜和霍子傲,早就等她很久了。
“准备好了吗?”霍子欢问。
霍子甜冻得跺了跺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等姑奶奶您一声令下了。”
·
霍磊收到短信的时候,正裹着小被子蜷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哈欠等着天赐回来。
“叔叔,天赐哥喝醉了,在海边睡着了,我弄不动他,你把他抱回去吧。”
他眸色微动,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大步走出门去。
这个小家伙,明明就没喝过酒,怎么还一次喝那么多?
真是不让人省心。
霍磊走到离天赐几步远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凄冷的月光将沙滩映成银白色。而他翻来覆去,心里一直念叨着的小家伙天赐,正蹲在地上,头埋在膝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霍磊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大过年的,万家团圆,天赐选择留下来陪自己,已经是给够自己面子了呀。
自己为什么还要跟他置气呢?
霍磊大步上前,看到天赐在发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指尖却猛的在空中滞住了——
天赐他,应该不喜欢,自己这样抱他吧?
霍磊收回手,握拳于唇前,轻轻咳了声。
天赐回头见是霍磊,酒精作用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磊、磊磊......”天赐喃喃开口。
天赐从地上站起,却因为起身过猛,身子不易察觉地踉跄了一下。
霍磊连忙伸手,将他扶稳。
“不能喝酒为什么还喝那么多?”霍磊剑眉微皱,声音里带着责备。
“我......”到了关键时刻,酒精劲儿又上来了,天赐猛地甩了几下脑袋,眼前的磊磊确实出现了重影。
“磊磊,我错了。”天赐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磊磊,我!对不起你!”天赐嘟着的小嘴巴往外冒泡,身子左摇右晃。
霍磊心中一阵阵暖意,看来,天赐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那么,他应该不会离开自己了吧?
“好了,不说这些,跟我回去,回去睡一觉啊。”霍磊哄道。
“不行!”天赐攥住霍磊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不行,我得说!”
“我要是不说,你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霍磊心里好笑,心想哪里会有人稀罕自己。
“磊磊,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都行,但求求你......”
天赐声音发颤,红红的眼眶漾着一汪清泉,“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乖乖的,听话的,我们还像之前那样,你怎么喜欢,我就怎么来。你想抱,我就给你抱,你想亲,我就给你亲,你想......”
他声音顿了一下,终于含泪说了下去,“你想那什么......我也给你。”
“都给你,都答应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霍磊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随着心绪波动,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霍磊在心中暗骂自己不是东西,不就是被亲了一下嘛?自己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怎么就为了一点儿小事,让天赐伤心成这样呢?
他一把将天赐搂在怀里,连声答应,“好,哥哥答应你,哥哥都答应你。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了,永永远远陪着你,好不好?”
久违的温暖席卷而来,天赐嗅着霍磊身上,熟悉的,温暖的,充满雄性荷尔蒙气味的体香,双眼沉沉闭上,低低地应了声,“嗯。”
怕天赐生气,霍磊不敢再抱他,只能那么一点一点儿地,搀扶着他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手机传来了0点的提示音,霎时,耳畔一阵尖利的呼啸,霍磊抬眸望去,就见后山方向,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际,于最高的夜空璀璨绽放。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无数颗。转眼间,数不清的绚烂烟花在头顶盛开。
碧山沧海之间,迎着隆冬呼啸的寒风,广袤天地间,黑点儿大小的两个人,就那么互相依偎着。
两个炙热的心脏,终于贴在了一起。
霍子欢伸手,点燃了最后一颗巨型烟花。
巨型烟花绽放后,天空中出现了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霍子傲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烟花,高兴得蹦蹦跳跳,抢过霍子甜的手机就要拍下来。
霍子甜打着哈欠跟他抢成一团。
霍子欢眼中带泪,嘴角却是笑着的。她在心里说着,“天赐,叔叔,祝你们幸福。”
烟花的绚烂的色彩,消散于霍磊深邃如海的眸中,他微微偏头,静静端详着,枕着自己肩膀的少年——
少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轻轻地打着鼾,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流下了一点儿口水。
霍磊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肚,轻轻地帮天赐拭去口水,笑得一脸宠溺。
少年的脸上带着点儿婴儿肥,脸颊凉凉的,手感丝滑,如同最最上等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