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巷子里新开了一家面馆,开业前三天半价,我排到了晚上的号,要一起吃吗?”
程郁想了想,回复吴蔚然:“好。”
过了一会儿程郁又回复吴蔚然:“怎么面馆也要排号了?”
吴蔚然回复程郁,说:“有人去吃了,说味道很好,像云城以前的一家老字号,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很多人专程跑来吃。排号的人多着呢。”
程郁笑起来,将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继续无所事事地在翟雁声这里打发时间。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像上学时住校的那几年,周五下午离开学校,在福利院里无所事事地待两天,然后在周天下午回到学校。区别只是翟雁声的家里比福利院奢华许多,在翟雁声眼皮子底下打发时间压力也大得多。
但是时间终归是过得很快,尤其是这一天的翟雁声看起来不太像理会程郁的样子,吃过午饭以后程郁扒着门框小声同翟雁声商量要回车间的事情,翟雁声挥挥手,程郁连忙松了口气,连人带影子一起在翟雁声面前消失。
程郁下车后在车站给吴蔚然发了消息,让吴蔚然直接去后巷,两人在后巷碰面。走在路上时程郁感觉自己脚步轻快,这个周末似乎是翟雁声出现在云城以后,程郁过得最轻松惬意的一个周末。
吴蔚然说的毫不夸张,后巷里果然有许多人在排队,程郁和吴蔚然拿着票进门的时候,不少在初春冷冽的寒风里排队的人向他们投去艳羡而嫉妒的目光。
程郁心情好,趾高气扬地进门,笑眯眯地对吴蔚然说:“我倒要尝尝究竟有多好吃,居然能让这么多人来排队。”
吴蔚然递给程郁一双一次性卫生筷,说:“估计很好吃,我昨天在这里排队的时候,也觉得香味扑鼻,饥肠辘辘。”
程郁咂舌,道:“你昨天就来排队了吗?”
“昨天刚开始排队,人倒也不是很多,所以没有排多久,比不了今天的盛况。”
程郁笑起来,他拿着筷子倒过来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对着筷子吹了口气,这才轻轻地将筷子掰开。吴蔚然瞧见他这样,笑着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幼稚。”
程郁认真地同吴蔚然解释:“你不懂,吃面的时候是要这样的。”
两人头对头吃碗面,又满足地抱着碗喝了半碗汤,程郁才满足地放下碗,道:“确实是好吃,值得排队,能开在咱们厂附近真是有口福了。”
两人结了账离开面馆,在回宿舍的路上,吴蔚然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啊啊了一阵,程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吴蔚然打电话。
“厂里说市里有个宣传人员的集体培训,咱们厂的名额给我了,一周的时间,去市电视台和报社参观学习。”挂了电话以后吴蔚然对程郁说。
“那很好啊,刚才就是说这事吗,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想去。”程郁说。
吴蔚然笑了起来,“机会是很好没错,但我不是前几天才刚开始追求你吗,这么突然就要一周的时间不能见面,显得我半途而废。”
程郁对上吴蔚然坦然大方的神色,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视许久,他才搓搓自己的脸,道:“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吧。”
第57章
吴蔚然这次的学习是市委宣传部牵头、电视台主办的,通知下发得非常正式,还要求他们一周的时间都要住在宣传部安排的集体宿舍里,方便统一上课统一行动,据说还从外边请了老师来讲课。
吴蔚然晚上又接到了通知的电话,说是让吴蔚然准备好现金,学习班要交五百块的学费,连带食宿交通的花费一起,让吴蔚然记得开发票,回来可以报销。
吴蔚然一边翻衣柜一边说:“就这么个装模作样的学习,大家都在云城,还要住在那里,你说是不是多此一举。”
程郁坐在吴蔚然的床角看着他收东西,歪着脑袋说:“万一有从下边乡镇、县城里来的人呢,他们得住在市里吧,都说了这样方便统一管理,你怎么还抱怨上了。”
程郁是吴蔚然请来自己房间的,理由是事出突然,吴蔚然担心自己急匆匆收拾行李会落下什么东西,所以让程郁来帮他查漏补缺。
程郁仰着脑袋微微张着嘴的茫然的样子很可爱,吴蔚然回头看他一眼,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一周的时间,每人五百块,整个云城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宣传口,每个口子都派出一个人,再加上食宿费用,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都得进了电视台的口袋里。”
程郁问:“食宿的费用怎么分成?电视台怎么……”程郁问了,又顿住,问吴蔚然:“我问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傻?”
吴蔚然笑起来,道:“你没有去过,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没什么傻的,而且傻才可爱呢。”他说完这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程郁解释:“大家统一住在市里的酒店里,酒店的价格电视台可以去谈,两边确定抽成,学费的价格也是一样,刨去成本,剩下的钱就都进了电视台的腰包。现在电视台的钱不好赚,这种培训多来几次才能养活这么大的一支团队。”
程郁被吴蔚然那句傻才可爱砸得有点懵,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吴蔚然的衣柜也翻完了,他连忙地沉默着帮吴蔚然收拾好东西,然后逃回自己房间。
程郁心口剧烈起伏,一直在自己房间待到很晚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澡,他听着外边没有动静了,想着吴蔚然应该已经睡觉了,这才搓搓脸颊,拿着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程郁脱了上衣,卫生间的门被笃笃敲响,程郁吓了一跳,扶着门框问:“谁?”
吴蔚然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程郁将门开了小小的一个缝,问吴蔚然:“什么事?”
吴蔚然的目光在程郁细白的锁骨上逡巡一番,仿佛能看见那凹陷的锁骨里能盛满让人心神荡漾的水波,程郁被他看得不自在地捂住锁骨,又问:“什么事?”
吴蔚然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程郁,说:“过年的时候我从家里带来的,塞在行李箱的边角里忘记了,刚刚收拾东西才翻出来,给你用吧。”
吴蔚然手里被塞进一块小小的手工皂,吴蔚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飞快解释说:“我妈她们单位发的,说是纯植物精油的,手工制作,你可以试试。”
吴蔚然送完东西就主动给程郁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仿佛刚才在程郁的锁骨那里移不开眼的人不是他。
程郁手里拿着小小的手工皂,轻轻闻了一下,是清淡的味道,程郁不喜欢浓烈的气味,这块手工皂倒是深得他心。
吴蔚然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还一阵面红耳赤,好好的送什么香皂,毕竟香皂这个东西在男人的男人的关系里总是带着调侃又引人遐思。可是先前吴蔚然去后巷面馆排队时,那个在巷子里摆摊卖手工精油皂的人,和他的推车上幽幽的清淡的香气实在是要将吴蔚然的魂都勾跑了。那香味就好像吴蔚然面前的程郁,他在粗劣简陋的地方沉默地、静悄悄地、但毫无收敛地散发着自己的香气。
在海上唱歌的塞壬也从不呼朋引伴,不向过路的行人乞怜,塞壬自顾自唱歌,守不住船舵的人触礁而亡。过分美丽本就是一种危险,吴蔚然不信神话,当然也就不能体会到他已经在程郁飘忽不定的香气里沉沦深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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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雁声洗完澡,身上带着清淡好闻的木质味道的沐浴露香气,他系紧身上的睡袍,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赵铭译刚刚改完发给他的文件,一边陷入沉思。
晾了云城的人一段时间,今天拗不过再三邀请,也是翟雁声自己觉得是该跟云城的人见见面了,于是晚上去参加了云城的一场饭局。
到场的都是云城大大小小的领导,这些人级别虽然不大,但在云城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翟雁声到了酒店,一桌大腹便便,饭还没吃,先倒了三分胃口。
许多酒囊饭袋里只有少数几个身形正常,因此看起来脑袋与口袋也比较正常的人,翟雁声回忆着先前的资料一一在脑海中将他们与名字对上号。望向韩森的时候翟雁声特地多看了几眼,韩森微微颔首,给予翟雁声礼貌的回应。
饭局中韩森的话不算多,但应该是一直在用心听着席间纷乱的对话,毕竟几次聊到业务上的问题,韩森都迅速给出了合理的回答。像这样反应迅速又七窍玲珑心的人实在是少见,韩森本人倒是远远超出翟雁声对吴蔚然和他家亲戚的印象——即便翟雁声除了韩森之外并没有见过其他的吴蔚然的亲戚,他出于情敌天然的敌对心理,对吴蔚然相关的一切都极其反感。
韩森对翟雁声并没有过分的亲热,论工作,他日后和翟雁声的接触不会少,但他表现地很冷静,衬托得其他同行非常谄媚。而韩森的冷静也不像是惯常会出现的官场上的人瞧不起生意场上的人的模样,他好像本性就是这样,低调内敛谦和。
翟雁声对韩森刮目相看,尽管韩森是那个吴蔚然的亲戚,但翟雁声还是尽力将公私分开,念在韩森的份儿上总算开始跟云城的人聊工作,其间夹杂着翟雁声似有似无地对韩森家庭,主要是吴蔚然的话题的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