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流氓。”
林择梧找了圈,翻出自己的拖鞋,埋头走去洗手间,瞬间,房内被“唰唰”流水声填满。
洗漱完毕,林择梧拎着厨房垃圾下楼,临走前告诉闻陈:“牙刷放在杯子里。”
然后穿着拖鞋出门去了,不一会,门外脚步声逐渐远离。
阴雨绵绵的天气使湿气无处不在,早上四点多垃圾车来清过垃圾,看起来没那么不堪入目。
林择梧丢了垃圾袋,戴上卫衣帽子,顶着细软的雾气跑去买早餐,闻陈不吃煎饼,就给他捎了两颗鸡蛋和一袋不加糖的豆浆。
买完早餐沿着屋檐下小路回去,走到拐角处,林择梧脚步一顿,脊背爬上奇怪的凉意。
“……哒……哒……”
轻微的碰撞声混杂在落雨声里混淆视听。
林择梧警惕地回头。
深巷、青苔,砸在地面的雨滴,还有不平坦的水泥小道。远远的早餐摊排着三三两两的顾客,老板忙着摊煎饼忙得焦头烂额。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巷子里一如既往,是林择梧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的市井气息。
那股突如其来的凉意缓缓退却,遗留的诡异感却不清不楚地留下了。
回到家。
“咔哒。”
甫一打开门,闻陈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子,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塑料袋,又退了回去。
五分钟后,他俩端端正正地面对面坐着,林择梧心不在焉地剥着鸡蛋壳,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闻陈抬手在他眼下招呼两下,林择梧回过神,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对面。
“精神不太好。”闻陈抬手覆盖上他额头。
“没发烧。”林择梧往他伸过来的手机塞了颗光滑的鸡蛋,“大概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我一会再去睡会。”
“幻觉?”闻陈神色凝重,追问道,“头疼不疼,想不想吐?”
林择梧摇头否认:“没有。”
“那是什么幻觉?”
搅和碗里豆浆的勺子不由自主地停下,林择梧回忆道:“好像有人跟着我。”
对于违法犯罪的事,闻陈一向比较敏感,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公安机关,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一言不合打给110。
闻陈感到奇怪:“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除了金毛,没了,我不可能在我生活的地方竖立那么多仇家。”
按照他以往生活情况,确实是越少麻烦越好,所以林择梧头一回见到他,想方设法逃了。
草草喝了半碗豆浆,林择梧倒在未收的地铺上,闭着眼揉太阳穴。
看着十分疲惫。
闻陈心下微微一动,走向阳台。
没走几步路,林择梧睁开眼看过来,眼里写满了“你又想干嘛”。
“随便看看。”
闻陈扶着窗口,低头张望楼下。
垃圾桶一排排待在角落,对面“美美洗脚店”广告牌未亮,只开了扇门,隔壁小卖部日复一日地生意惨淡。
来往的人差不多都眼熟了。
“咚。”
闻陈拉上窗户,转身对上林择梧探究的目光,平淡地说:“一会大雨,会飘进来,你睡你的。”
“你回去了?”林择梧视线随着他走。
闻陈拎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说:“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就来。”
“我一会要是睡着了,你怎么进来?”
闻陈沉思片刻:“钥匙给我。”
林择梧安静了一会,在闻陈以为他睡着时,才缓缓开口道:“在门口挂着。”
门口鞋柜上面贴着个小钩子,挂着串钥匙,闻陈取下握在手里,余光中,林择梧还在揉太阳穴。
离开前,闻陈心里古怪,忍不住开口留下一句话。
“最近没事别出去。”
林择梧告诉他:“我下礼拜要兼职。”
“兼职?”
“大圆那儿。”
差点把这茬忘了。
林择梧抬起胳膊横在眼前,说:“我休息两天,不出门,礼拜一再看。”
第52章
正如林择梧所说,他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三天,一个人没来找他,连骚扰电话都被手机软件自动拦截。
那天早上的古怪感觉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休息这两天证实林择梧确实没生病,那天的精神不济全赖闻陈前天晚上莫名发骚,两人将近凌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
所以罪魁祸首是睡眠不足。
当天晚上,吃完蛋糕,顶着脸上被偷袭抹上的奶油,林择梧拉开门,将闻陈义无反顾地丢出门外。
礼拜天是最后一天。
这天老早,大约晚上十点左右,林择梧看卧室没动静,自己也准备洗洗睡了。
关上灯不久。
漆黑的环境里,突然亮起一道荧光,林择梧卷着被子侧过身,放在一旁的手机上跳出一则新消息。
闻陈:明天还是去上班是吧。
林择梧半阖着眼,回了个“嗯”过去。
那边大概守在手机旁,里面发来一串手机号。
闻陈:159xxxx4858
闻陈:刚刚那个是马阳手机号,有事找他,他家就住在这附近。
林择梧:知道了。
林择梧:我存好了。
闻陈:……
闻陈:没事了。
林择梧:哥,我睡了。
那头“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断了几次,最终只发来个简简单单的字。
闻陈:嗯。
楼上还有脚步声,然后在这条消息发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也没声了。
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三十秒后自动熄灭,客厅又陷入无尽的黑暗,林择梧把手缩回被褥里,眼皮上下合了合。
没多久,脑袋微微沉下,眉尖却渐渐蹙起。
林择梧久违地做梦了。
他这十年左右的时间内很少做梦,每次记起的画面大部分都在重复。
重复着过去某个时间段发生过的事情,从中抽取片段,刺激着他无法忘怀。
或许是种心理问题也说不定。
橘红色的火光、令人窒息的烟雾,还有混乱无章的报警声,最后化为破门而入的一束手电筒光。
这一切的起源是还不起的债和无路可走的现实。
“……”
林择梧惊醒了。
他微微喘着气,指尖死死抓着抵着掌心,应该留下几道月牙痕。
神思渐渐回笼。
记忆里的地方与他家相差无几,这导致每回林择梧醒来,总有种不真实感。
可那已经过去十年左右了,不该再支配他的情绪。
林择梧撑起身,摸着黑去餐桌旁倒杯水,水已经完全冷了,半杯下去透心凉,睡意逃了七|八分。
阳台的窗户这段时间一直关得很紧,偶尔打开透透气,林择梧这会儿胸口发闷,推开紧闭的窗户,在窗口静静站了会。
安静、昏暗。
道路上每隔着十几米立着路灯,一字排开延伸向远处。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林择梧冷静了片刻,把刚才的梦归结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正想将窗户缝拉窄些,因为伸手而探出去上半身,垂直楼底处一目了然,看到某处时,林择梧狠狠一顿,心跳停跳一拍,瞳孔在瞬间缩小。
楼底门口横出的水泥板下,一个橘红色的火星一晃而过。
这意味着——
楼下有人。
.
林择梧一夜没睡,他昨晚上醒来是凌晨三点多。
这个连鸡都不叫的时间点,他楼底下有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蹲着。
林择梧拽着手机,一有不对劲就打110,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半宿。
将近五点,林择梧昏昏沉沉地眯了会,再醒来快八点了,躺得他腰酸背痛。
早上出门扔垃圾时,林择梧脸色很难看。
在楼底,正好遇到准备出门上班的闻陈。
闻陈今天换上黑色羊绒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年长好几岁,成熟内敛。
闻陈整理着袖口,一抬头看到他面色,再看到他眼眶下面一圈青黑色,说:“昨晚上不是睡得挺早的。”
林择梧双手合脸缓缓吐出口气:“我一会回去再躺会。”
闻陈见他脸色不妙,微皱起眉:“撑不住今天就别去超市,晚几天再说。”
林择梧说:“我有数。”
他这样,闻陈也不好多说什么,直到林择梧发觉他们站着的时间过久,疑惑地抬起头。
闻陈脸上微妙的神情一转而逝。
有人跟踪林择梧的事没完全在他这里翻篇,可线索却找不到几条,这让他处在被动状态。
闻陈临走前着重提醒他:“有不对劲就报警。”
林择梧目送他离开,准备转身上楼,恰好房东拎着垃圾袋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林择梧走上前:“给我吧。”
房东抬起头,看到是他,便把垃圾袋递给他,一边说:“路滑,小心点啊。”
林择梧丢了垃圾袋再回来,房东正站在原地捏膝盖。
“一到雨天,关节就疼,人老了不中用了。”
林择梧说:“一楼潮湿,正常。”
房东摆摆手,显然知道她自个身体状况什么水平。
“哎对了,小林啊,你什么时候出去?给我带盒膏药贴回来。”房东比划两下,“就你上回给我带的那种,晚上贴了膝盖能不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