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两天的瓢泼大雨终于有变小的趋势。
已快入夜。
赵椁把纱窗打开,老式的房子阳台相连,从他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顾衾房间的窗户。
他没有特意去看别人家窗户,赵椁想,没办法,都怪这窗户故意出现在他眼前。
他更没有刻意关注顾衾房间的窗帘,只是碰巧这两天他比较无聊,然后顺便看了一眼。
嗯,就是这样。
窗帘白天没有拉开。
如果不是晚上捂住的灯光一直亮着,赵椁还以为这个人几天都没待在家。
这两天赵椁几乎没出过门,他待在房间里刷完了好几套一中的题,可只要空闲,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顾衾窗边飘。
顾衾这个人家里明明干净得一层不染,可外面门口的对联却积累了一层厚重的灰。
而这扇窗户也格外老旧。
他甚至站在这里还能隐约看到上面的铁锈,如果走近,赵椁想那里肯定还散发着经久未去的腥味。
防盗窗架在窗户前泛着一层厚重的灰。
中间的铁杆子相隔密集,从外面看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了起来,在正中间,还有一只围在小框里展翅欲飞的鹰,赵椁光是看着就感觉不舒服。
他撇开脸,视线又落到了书桌摊开的习题上。
转学前。
赵椁就从别的渠道找过一中的试卷,虽然和他们学校的题型不一样,一中出的题目更多抓重点,题目也更灵活。
他刷题有个习惯,喜欢从后面最难的大题做起,等把难题都算出来,他一边比划简单的题型,偶尔还会愣下神。
那分了的一点神,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顾衾那句轻飘飘的话——你赢不了他。
这也不是他故意想起!
就只是正好做题所以顺便想了想而已。
是天时地利人和。
非战之罪。
“有事启奏,出来吃饭。”程莘在门口不耐烦的敲门声把他从愣神里唤了回来。
他应了一声正准备把试卷重新夹回去,笔尖却漏墨般地晕开了一块,那是一道函数选择题,底下工整地印刷了四个选项。
而在唯一一个写答案的小框里,赵椁龙飞凤舞的写上了几个大字,解:顾衾。
后面跟着一滩晕开的墨迹。
太闷,赵椁想,他也有点晕。
这份糟心的试卷被他塞进了抽屉最里面。
*
李玲很喜欢花,所以客厅和房间角落里摆满了各种花草盆栽,和老赵种什么死什么不一样,李玲照顾的花都开得极艳。
“小赵,上次没接到你是阿姨不好。”李玲说:“我给你做了一桌你喜欢的菜。”
赵椁转身道:“真的没关系……”
这句话没说完,因为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程莘没好气地叫他过来,这位大爷绿着脸坐在桌子前,筷子都在哆嗦。
桌子上的菜全都是各种萝卜,放在最中间的是白萝卜炖肉,周边围了一圈的都是清炒胡萝卜、清蒸萝卜丝、萝卜炒肉片。
只要有萝卜,就没有不是萝卜烧不出的菜。
别说那位脸发绿了,赵椁看着满桌的萝卜盛宴脸色也十分精彩。
李玲先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萝卜汤。
时钟正好“喀哒”一声转到下午六点整的时候,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哥不是说他今天不过来吃饭吗?”程莘一扫刚刚的臭脸小跑过去开门。
赵椁突然想到那张塞在抽屉里的试卷,心虚地夹起了一块萝卜丝,他心里一紧,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难道顾衾……是来特意找他的?
门咔嚓一声转开。
赵椁矜持地干咳了一声,故意忍住没往门口看。
扑面而来的是一层水气,顾衾把还在不停滴水的伞晾在了门外鞋架旁。
程莘惊呼道:“哥,你怎么淋湿了?”
赵椁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为他一急,椅子腿“哐当”一声正好撞上了后排的茶几。
他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扶了回去,尴尬地说:“这椅子动作还挺激烈。”
其他人:“???”
赵椁走到门口倒抽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程莘说的已经够委婉了,这副模样与其说淋湿,还不如直接说在雨里滚了两圈来的实在。
顾衾的头发全淋湿了,孤零零地耷拉在额头上,浸湿的外套还一直滴水,很快,地板上就晕开了一块块不规则的水渍。
就连赵椁也没想到,有那么一瞬间,他气急败坏地说:“你那伞……不如挂在你脑袋上比较合适,当个装饰品省时又省力。”
“抱歉,李姨,把你的地板弄湿了。”顾衾用脚尖把水渍划开了,即使这样,他整张脸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手指在拉衣服下摆的时候,极小范围地瑟缩了一下。
有点冷,也有点可怜。
赵椁心里突然无来由得难过起来。
顾衾的睫毛被雨水打湿了,羽翼般低垂着,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他眼角下的水痕,赵椁甚至以为他在哭。
可李玲却像被牢牢钉在原地,她想把手伸过去,只要轻轻伸出手就可以拉他进来,可是手伸到一半——她又想起了另一个雨夜。
这个孩子阴骘一样的眼神,她愣了一秒,又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可有一瞬间,她近乎是茫然的想,她在怕什么,怕一个比她小那么多的孩子?
顾衾视线掠过李玲缩回的手,程莘焦急地跑进去拿毛巾。
他视线低垂,又用余光偷偷觑了一眼赵椁,往后退了一小步,他不应该过来,顾衾摸了摸裤缝,有点湿。
而那唯一一点水痕也蒸发进空气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就好像他那句“有点冷”,手轻微地瑟缩是他突然在示弱匣子里撬开的一个小缝,可很快又缩了回去。
赵椁心里蓦然很柔软。
他想这偌大的庆平市,和心里总隔着单薄牵连的程莘不同,顾衾是唯一一个和他干干净净又缠绕在一起的缘分。
而这份刚还被他挂念着的情谊受到了委屈,他又升起了一股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愤怒。
他划地盘似的,把“得到承认的朋友”圈进了自己的领地,所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率先一步越过众人,把身上的外套拢在顾衾身上,半抱着他往里走。
赵椁故意忽略了李玲的小动作,他近乎温柔的叹息:“冷的话就别傻站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这才故意拉长了语调慢吞吞地说:“学——长。”
这句“学长”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开关,大家终于在这份冲击下七零八落地回过神。
程莘把毛巾塞在顾衾手里。
李玲连忙把人往浴室推,她利落地打开暖气说:“小顾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再穿着湿衣服要生病了。”
顾衾被一伙人推搡着赶进了浴室。
门嘭的一声从背后关上了。
顾衾眨眨眼,这才慢半拍地把头从衣服里探了出来,他身上还披着赵椁塞过来的外套。
外套里隐约传来柠檬的清新,它一点点盖住了顾衾身上原本沾上的雨水汽车尾气的味道。
好酸。
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他们三个傻站在门口的人才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缄默地坐在餐桌上,谁都没了吃饭的胃口,李玲说:“团子,等下你拿件暖和点的睡衣。”
程莘趿拉着拖鞋走回房,走到一半又转回身扯了扯衣服比划道:“我那衣服,哥穿着不得缩一截?”
顾衾本来就比同龄人要高,而程莘个头又小,李玲想了想只好说:“你找个大一点……”
本来坐在旁边的赵椁突然慵懒地打断:“穿我的。”
赵椁本来就身材高挑,如果是穿他的衣服就再合适不过了,李玲“欸”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说:“那就更好了。”
这孩子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既温和有礼又谦让懂事。
但毕竟不是自己孩子,有时候看着他的目光,总让李玲想起顾衾的眼神,都让人喜欢,可又莫名亲近不起来。
程莘不满地哼了一声。
赵椁带过来的衣服不多,还有一部分还在阳台上飘着。
他从那仅剩的几件里突然翻出了一套新睡衣,这件衣服是当初进货的厂家送的。
那时候厂家神神秘秘地说:“这个你肯定喜欢。”
一个优秀又合格的朋友,总是会送给朋友最好的东西。
比方说这件衣服。
于是——
这间浴室中间用帘子隔出了一层隔间,赵椁站在门外说:“学长,衣服我放隔间了,这睡衣你肯定喜欢。”
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叫过顾衾学长,有些人看着他“滞留”了两年,这样叫的时候总会阴阳怪气。
可赵椁不一样,他的声音偏低沉,叫他的时候尾音上翘,勾的他心里有点痒。
这勾起来的语调再配上那张“花瓶”脸,顾衾从嗓子里哼了一声,觉得确实可以称的上看脸。
他关上水,扶着门帘应了一声:“谢了。”
不过这份好感还没有维持一秒钟。
下一秒。
他就看见隔间凳子上放了一套兔子睡衣,睡衣摆放的位置正好有个凸起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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