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结巴 (耳可春)

　　他的声音还有最后电影里的歌声，一块淹没在困意的海浪里。
　　那个诡异的梦里，他穿着婚纱，很长很长的那种，一直拖到了台阶下，跟走秀似的，一旁站着的是余楠，他穿着新郎装，神色肃穆。
　　在一个欧式的教堂里，坐满了人，然后牧师操着一口怪音怪调的中文问他，“我美丽的新娘，你的胸去哪里了？”
　　他还在想这是什么鬼，然后身后有个女声大声喊道，“他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新娘！”
　　许昭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反驳他，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当场他就反驳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那个新娘只穿了个打底衫和一条裤子，上来就把他的假发揪了，然后冲着台下的宾客的人说，“他是个变态，偷走了我的婚纱，戴上了假发，还想抢走我的丈夫。”
　　然后弱兮兮的往余楠怀里一倒，“darling，这个人伤害了我……”
　　许昭直接拽起新娘的手腕猛地一拉，“你给我起开。”然后下意识的看余楠，“余楠，我没有……”
　　余楠眼神里的怒气直冲云霄，“你这个没有胸的变态，大家一起把他赶走！”
　　然后他就在众人的谴责中，醒了。
　　这个诡异的梦，搞得他也有点诡异兮兮的，他赶紧起身看了看四周，还好，是个梦，他心想。
　　他看了眼手机，五点五十二。
　　眼还没转，就看到余楠躺在了沙发上。
　　他的一只胳膊压着额头，盖住了眼睛，另一边，长长的手臂垂到了地上，身上什么也没盖，虽说房间里开着暖气，但许昭还是怕他会着凉。
　　其实完全是多虑，但许昭觉得余楠这个人受过的苦太多了，他总想对他再好点。
　　他走过去，蹲下了身，余楠的脸就在眼前，淡蓝色的晨幕里，只能看见他的鼻子和嘴巴。
　　他的呼吸声很静，几不可闻，只能看见胸口微微的起伏。
　　他终于可以不必在偷偷的看余楠，所有的目光都在宣告着他有多肆无忌惮。
　　猛然的，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刚才做得那个诡异的梦。
　　然后鬼使神差，伸手捏了一下余楠的脸颊，这种触感，是真人无疑了。
　　他心想，自己真被这梦搞得有点神经了。
　　想完又低头看余楠，只见他胳膊已经往上移了点位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昭有点楞，腿蹲的正麻，不注意就要往旁边歪，余楠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两个人的手忽然交握，一个是冰，一个是火，强烈的反差，两个人都是一愣。
　　是余楠先松开的手，“你蹲在，这，干什么。”
　　他坐起身问。
　　“你怎么睡这了？”许昭坐了下来。
　　“不小心，睡着了。”余楠解释说。
　　其实真实情况是，昨天晚上许昭在沙发上睡着了，余楠想把他推醒来着，结果发现，这家伙睡着了跟死猪没差别，怎么叫都没反应。
　　余楠想了想就把他背到了床上，他一趟上床，跟找到家一样，前会儿怎么都没动静，一上床，立马翻了个身，呈了一个“大”字状。
　　余楠无奈，决定在沙发里躺一宿。
　　“你冷不冷？”许昭看着他，声音很轻。
　　余楠摇了摇头。
　　“哦。”许昭说，“昨天是你把我弄到床上的？”
　　“嗯。”
　　许昭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余楠看向窗外，“几点了。”
　　“快六点了。”
　　余楠起身，“走吧。”
　　许昭从柜子里找了件厚外套，“你先穿这个，昨天那些衣服还没干，改明儿我再带到学校还给你。”
　　余楠也没推辞，接过衣服就套起来了。
　　两个下了楼，楼下的佣人都早已经忙活起来了，云姨正在喝粥，看到许昭明显惊讶了，她侧头看了眼钟，“没六点半啊，怎么起这么早。”
　　许昭看了眼余楠，“还有个题不会，早点起来去学校写。”
　　这种话李云竟然信了，赶紧招呼着余楠和许昭吃饭，余楠吃相一向很好，李云看在眼里，“胜男同学啊，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
　　余楠一顿，许昭赶紧打断，“云姨你管人家爸妈干嘛，当我相亲呢？”
　　李云用筷子敲了一下许昭，“净乱说话！你要能相着个像胜男同学一样的姑娘，我怕是做梦也能笑醒。”
　　许昭笑笑，“谁说没可能啊。”
　　“行了，赶紧去。”李云倒了牛奶给余楠，“来，多吃点，这个聪明人用脑大，要多补充营养。”
　　余楠点头，“谢谢，阿姨。”
　　从北原居出来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车开出来了，许昭和余楠一路到了学校。
　　许昭从车上下来倒是正常的，就是余楠也跟着下来，倒引得很多人侧目，有几个是高二的，对于余楠这个时常上台领奖的年级第一也算熟悉了，一个个都悄声讨论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班，葛一嵩坐在许昭的位子上，他消息灵通，一看到他们，啧啧的两声，“一对璧人啊。”
　　许昭包隔了老远甩过去，葛一嵩灵活的一接。
　　许昭说，“滚蛋。”
　　葛一嵩自觉的站起身，“生哥，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这小子昨晚去你家了啊？”
　　许昭坐下来，“嗯。”
　　葛一嵩伸手拦在余楠的胸前，“怎么成功混进去的？告诉我，兴许葛爷以后还能罩着你。”
　　许昭笑了一声，对着葛一嵩说，“够机灵啊。”
　　葛一嵩回道，“那可不，我看这小子以后能横着走了，现在贴吧里都传遍了，好多人都看见了，这小子从你家那迈巴赫上下来。”
　　许昭随口问了句，“说什么了？”
　　葛一嵩翻着手机，“能说什么，还不就是说余楠插上鸡毛飞天了，都能做资本主义儿子的儿子了。”
　　他把手机递给许昭，“你看看你这猥琐的笑脸，抓拍的太丑了。”
　　许昭接过一看，是一张照片，他正在给余楠开车门，脸上挂着笑，余楠坐在车里，端正的坐姿像一个家教极好的贵族少爷，一张不食烟火的脸，目光也淡淡的瞥向许昭。
　　怎么看，都觉得许昭像个开车门的。
　　许昭笑了一声，葛一嵩忽然特惊异的指着他，“说，你是谁，你不是我生哥，妖孽，快显出原形！”
　　许昭拍了一下他的手，“滚，你傻不傻.比。”
　　“谁让你笑得那么春风荡漾的。”
　　许昭懒得理他，“把那张照片发给我。”
　　“什么照？”葛一嵩故意装的无知，“门童照啊？”
　　“你再废话一个试试？”
　　“行行行，发发发。”葛一嵩叹口气，边发边看余楠，“生哥，他昨晚上睡哪的啊？”
　　许昭拿了本书，“我房间。”
　　葛一嵩嚷嚷，“生哥，真不待你这么差别对待的，你对我跟对那小子差别也太大了，你可从来都没给我开过车门的，还有上回去你家，我说睡你床，你还非说你有枕头癖，不让别人躺你床上，我竟然还信了，现在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就能睡你房？”
　　许昭睨了他一眼，“你想让我给你开车门，还想睡我床上？”
　　葛一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睡你床上就不必了，你能给我开车门吗？特恭敬的那种。”
　　许昭眉头一挑，“还提要求？我看你想得挺美的。”
　　葛一嵩内心不服，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一直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昭不耐烦，“你再不滚，我马上让你知道，太阳为什么这么红。”
　　葛一嵩，“好的，再见。”
　　许昭掏出手机，点开和葛一嵩的聊天框，接着点开了那张照片，缓缓的滑到了车里的余楠，然后拇指双击放大。
　　放大后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有点糊，他的鼻子，眼睛，嘴巴，裹上了一种朦胧感，许昭的拇指从眼睛滑到了鼻子又滑到了嘴巴，在嘴巴那摩擦了两下，盯得有点出神。
　　“什么时候，拍的？”
　　许昭忽然被叫了回神，他侧头一看，是余楠，正歪着头，看他的手机。
　　“不是我拍的。”许昭解释。
　　“我知道。”余楠说。
　　许昭看余楠一直盯着屏幕，把手机伸过去，“你要看吗？”
　　余楠接了过来，“我的脸，怎么，这么大。”
　　许昭笑了一声，“因为我放大了啊。”
　　他知道余楠没用过手机，估计他不会，伸过手双击了一下屏幕，“这样就好了。”
　　余楠盯着屏幕看一会儿，许昭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脸，“你觉得好看？”
　　“嗯，挺好的。”余楠说。
　　许昭继续歪着头，“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余楠没说话，活学活用的双击了一下屏幕，然后滑到了许昭的脸。
　　许昭笑，“我？”
　　余楠又慢慢滑，从许昭的脸上滑到他的身后，他点了一下他身后的人，“他。”
　　“谁？”许昭抢过手机，仔细的看着屏幕上的人，照片本来就是抓拍的，拍的不清楚，这个乱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脸糊到不行，只能看见一个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