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着说：“挺多人都说谢离哥很适合演贺羽……”
谢离轻轻弯了弯嘴角，笑了笑。
《问道》是原创剧本，又不是IP改编，其他人怎么会知道男一贺羽和男二秦寒的人设区别？何谈更适合？
夏禾拐弯抹角的意思，分明是大家都觉得你应该是男一，你为什么要演男二？
他早知道夏禾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演男二，只是他在娱乐圈多年，习惯了给出大家都体面的官方回答。
没想到夏禾却不想终结这个话题，反而换个法问。
这分死绞蛮缠，倒是颇有点像几年前的自己……
谢离闭上了眼睛，任由化妆师画眼妆，语气平和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夏禾愣了一下。
男二秦寒，他仔细研究过，写过几万字的人物小传，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看上去云淡风轻，内心却纠结在朋友和族人之间的魔族少主，内心戏复杂，很难驾驭。
而男一贺羽身世凄苦，却内心坚定，能在眼睁睁看着朋友一个又一个离开自己后，还能拿起剑刺向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就为了自己心中认定的道义，这个人物相对而言要好把握一些。
而且……夏禾总觉得贺羽应该稍微冷艳一点，炽烈狂热，而秦寒应该偏清冷一点，温润如玉。
其实夏禾觉得，秦寒就像是为谢离量身定制一般，既有高难度的情绪表现，又十分贴合他的外形。
只是……毕竟只是男二……
谢离睁眼，看夏禾纠结思考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夏禾猛地回神，僵住了。
谢离平静地收回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他侧眼看到连手都不知道哪里放的夏禾，好心地转移话题，继续前面的问答：“正面的主角我演了太多了，秦寒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复杂反派，我自然会更喜欢秦寒。”
夏禾意识到谢离在说他的职业规划。
不想被定型，想探究更有深度的角色……很多演员接受采访时都会这样说，而谢离，他是真正在这样做。
他瞬间就想起来许多圈内人对谢离的评价：敬业，严谨，从容不迫。
夏禾低了头。
他和谢离的层次，差得太远了。
夏禾小声道：“谢谢谢离哥，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又抬头看着谢离道：“网上的评论……谢离哥你不要太在意……”
谢离其实很少用微博，所以连报平安都是让工作室微博代发的。不过昨天和今天的热搜，经纪人已经告诉了他。
分明……被骂的是夏禾，他反而过来安慰自己不要在意？
还真是个有趣的粉丝。
他轻笑了一下，答应道：“嗯，好。”
导演林密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化得如何了？”
夏禾忙想站起来打招呼，却被林密皱着眉头挥手制止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流量小生，但是没有他撑着话题度，恐怕自己拉投资会是个问题。
至于演技……试镜的时候只能算勉强能看，也不知道拍摄的时候会拉多少进度。
好在合作过他的综艺导演说，夏禾这人特别好说话，没有什么架子，否则林密真的不愿意签个花瓶回来。
希望这个花瓶能突然开窍吧。
化妆师一面整理一面回答：“很快，半小时。”
林密扯了根凳子坐到两人后面，道：“那还挺快。等会儿先拍单人，再拍两人的。具体的听摄影师的。小离你晚上还有事是吧？争取在六点前拍完吧。”
两人点头应是。
————
化完妆后两人就各自去换衣服，然后统一到摄影棚拍摄。
这是夏禾第一次穿古装。他晕头转向地任由工作人员整理衣摆，低头看着黑色衣服上层层叠叠绣着的暗红云纹。
他抬头看了看全身镜中的自己。
黑色发带把头发系起，少年感更强。一身紧身的黑色劲装，干净利落。
眉间一点红色朱砂，衬得整个人更加魅惑，却又从浅色的眼膜中透出梳理。
他真的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那……谢离呢？
谢离演过几部古装剧，扮相俊美，网上评出的“十大最美古装角色”中他就占了三个。
夏禾很是期待。
然而当他看到摄影棚里的谢离时，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一身白衣飘逸，袖口边的金色装饰让整个人都透出尊贵之感。
而且化妆师并没有过多修饰，谢离骨子里带着的温润显露出来，恍若谪仙。
夏禾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秦寒了。
这样好的人，却要去面对无边的黑夜和满地的血腥，怎能不意难平？
谢离看到了夏禾，握拳轻咳了一声，眼中带着赞许：“果然是贺羽。”
夏禾耳根红了，强自镇定：“见过秦寒兄。”
谢离微微一愣，和夏禾一对视，两人都大笑起来。
摄影师先拍好了夏禾，又拍好了谢离，便让夏禾过去和谢离站一块。
夏禾衣服拖地，不留心绊到了地上的线，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感受到了温暖。
谢离上前接住了夏禾。
夏禾心跳猛然加速，大脑充血，好不容易才重新站定，红了脸说：“谢谢谢离哥。”
谢离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打趣道：“怎么，现在不止结巴，连路都不会走了？”
夏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衣服太长，没看到……”
摄影师重新调整了一下被绊偏的灯光，开始调整两人站位。
导演一共设计了三组场景，一组是初见时亦师亦友的同游，一组是游历过程□□患难的场景，最后一组就是大结局时兵刃相向。
前面两组都拍得很顺利，就算是谢离挡在夏禾身前做保护状，让夏禾有些脸红的“共患难”照片，也只拍了几分钟。
然而最后的一组，却遇到了麻烦。
“夏禾，你眼神要更决绝一点。秦寒他是魔界的人，是害了你好朋友的人，你要报仇，你要质问！你现在就像是迷了路的小朋友要找妈妈！”
摄影师王哥是林密的御用摄影，非常能体会导演的意图，而且相当毒舌。
夏禾脸红到了耳根，连连鞠躬道歉，很过意不去。
谢离开口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先补个妆，调整一下？”
王哥不满地看了一眼夏禾，冷哼一声去休息室了。
化妆师上来就地补妆。
谢离注意到夏禾的神色并不是当众被骂后的沮丧，而是迷茫。
他打趣般地问道：“不是说了不会影响拍摄吗？宣传照都拍不好？”
夏禾迟疑了一下：“谢离哥……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离侧头看着夏禾，眨了眨眼，鼓励他说出来：“你说。”
夏禾本来想挠头，却发现自己戴了头套，只好尴尬地放下手：“我觉得……最后决战不是这样的。”
他抬眼看了看谢离，谢离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夏禾抿了抿唇，才接着说：
“王哥说他们恩断义绝，要质问，要报仇……
可是我觉得，贺羽这个人因为命里的孤独，特别重视情谊，在最后一战之前，他就已经想清了后果，也接受了自己一世飘零的宿命。
他对秦寒应该是感激他的友情，还有倾佩他为族人做出的一切，还有……就是对秦寒的许诺——为了让秦寒放心，他会另想办法让魔族过得好一些，替他承担责任……”
谢离听着，心中越发惊叹。许多情绪连他都不曾意识到，没想到夏禾对角色的理解能够如此深入。
他上下打量着夏禾，十分怀疑夏禾的履历是否作假。他真的是非科班出身，还只拍过一部戏吗？
这可以称得上是演戏的天赋极高了。
其实在来之前，谢离因为私生饭的事情对夏禾的印象确实不太好。毕竟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不过刚见到他的时候，谢离就发现夏禾这个人性情单纯，却又特别在意他人感受，是个还不错的朋友，也就放下了那些固有的成见。
而今夏禾居然能提出这样用心的见解，可知夏禾对这部作品的上心。
演技这种事情，一分靠天赋，九十九分靠自己的努力。
去构想角色的经历，去揣摩角色的心理，去做角色会做的选择，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这就是演戏。
谢离微微眯着眼，看着夏禾，越看越觉得顺眼。
夏禾惴惴不安。
他咖位低，在剧组是个流量吉祥物的存在，提出的这些也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公然说出来可能还会引来大家的嘲笑。
可是当谢离看向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谢离会懂得，所以才会说了出来。
但谢离听完了却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自己。
夏禾觉得有些扛不住了。
他小声说：“谢离哥……是我想错了吗？我……”
谢离点了点头，拉住他手臂说：“你想得没错，我们去找导演。”说这就拉着夏禾到导演休息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