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只有在私底下才会露出那种自嘲的笑,“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
“不要怀疑,”昭阳打断他,“不要怀疑自己。”
简星看着他。
“你演得很好,”昭阳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新人。”
各方面意义的厉害。从天赋到态度。
他感受得到简星的诚意。
“真的?”简星哑着声问。
“嗯。”昭阳点头,神色认真。
“……前辈,”简星笑了,歪头,“可以再抱一下么?”
昭阳:“……”
昭阳回到房间,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不仅仅是因为简星那个余
味无穷的拥抱。
尽管简星身上的气味真的很浓郁。昭阳分不清那是香水的味道,还是简星本人的味道。
浓郁得跟随着他回了房间,然后在他房间里梅开二度,弥漫满屋。
这大概就是有毒吧,字面意思的那种。
昭阳睡不着,破天荒地在深夜主动撩林溪谷。
昭阳:我刚刚从简星房间回来
林溪谷:……?????????卧槽??????
林溪谷:你你你你你从实招来!直播!!!!!
林溪谷:所以你终于还是把持不住了?????
林溪谷:潜规则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昭阳:……你戏别这么多
昭阳:我只是跟他聊了聊
听完昭阳掐头去尾的概述,林溪谷又懵了。
林溪谷:卧槽?出道一年就千万合约了?
昭阳:嫉妒使我丑陋
说出来都怕别人不信,他入行7年,拿到手的薪酬加起来都没过八位数。
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死。这是要他死。
虽然他嫉妒简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过,他今天改变想法了。
以前的他太愤世嫉俗,也太狭隘。大概是因为自己常常撞得头破血流,与现成的世俗难以兼容,所以对这个世界团了满腔怒火。
尽管隐而不发,愤怒也始终存在,在他心里一直憋着。
当年,作出抉择时,他并没有与世界和解,而是在两害相权取其轻之中选择了韬光养晦,放低姿态,坚守自己想要的东西,默默打拼。
他面上不表现出来,但心里骗不了自己——他不理解这个世道,不知道到底什么出了问题。为什么对艺术毫无诚意的人,偏就能凭着营销和炒作身居高位,截走大把的关注、赞誉、财富、名声?
这样的世界,是对的么?如果不对,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与顺从?
这股怒火憋着憋着,就被藏到了心底深处,很少再拿出来与外界碰撞。至少他还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有力气继续坚持。清苦与寂寞,那又如何呢。
可今天简星却跟他说了那么多。
不是那一番话让昭阳震撼,是简星这个人让昭阳震撼。
和简星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从简星身上一点一点地明白,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公平。
他不想承受的东西,简星都在承受。拼命地上综艺,接通告,揣摩市场,关心粉丝的口味和喜怒哀乐,用心磨炼演技,抓紧一切机会提升自己,哪怕被训得脸面全无。夜以继日地工作,爆肝……在昭阳看来“只凭营销和炒作上位”的顶流,努力强度却是普通人根本难以承受的。
哪怕是韩铭逸,也一样承受了很多人不想承受的东西。十年如一日地维持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人设,这就是在演一场最大的戏。
至少,换作昭阳,就做不到。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市场对接的努力,在市场看来,才叫真正的“努力”。不然,都只是孤芳自赏,自己跟自己玩。
是他一直误解了这个世界。
可是。
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他正在走的这条路。
只是会以一种更明晰清透的心态,走得更无怨无悔。
无论是网络上的热搜,还是剧组里的风言风语,简星的团队都处理得很及时。当红小鲜肉,被黑粉攻击无可避免,黑粉这个群体也不可能彻底消灭,关键是自家阵地要稳住,不能流失已有粉丝,还要最大限度保住路人缘。
维纳斯世纪的公关水平和纪哥的经验都毋庸置疑,压热搜、控评、联合营销号大V引导舆论、
另抛热点转移视线,还接洽了《星动时代》节目组,在不损伤《星动时代》、简星和余霜琴三方形象的前提下一点点放料,将简星“耍大牌临时换曲目”这事逐步扭转为一场被过度解读的误会。不一定要包装成简星没有错,只要能让路人各站一半,觉得这问题见仁见智,且无伤大雅,这次公关就算成功了。
对于咄咄逼人的余霜琴粉丝,以及背后有意无意薅简星一把羊毛的余霜琴团队,纪哥和维纳斯高层经过商讨,一致认为现在先避其锋芒,不要跟余霜琴正面开战。
不是惹不起余霜琴,是惹不起余霜琴背后的人。天知道余霜琴现在跟金主爸爸感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余霜琴刚红起来,正是最作的年纪、最作的阶段,万一她使劲一吹枕头风,金主爸爸冲冠一怒为红颜,非要和简星撕到底,双方都是大咖,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不是维纳斯怕打不过,而是没必要。一仗打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这么多力气和资源,好好捧简星走事业线不香么?
等简星的新剧和其他综艺节目、高端代言一出,这一段小插曲立刻会被淹得尸骨无存。
纪哥把公司这意思跟简星提了几嘴,简星没说什么,一如以往地算是默认。
简星清楚,纪哥一开口就损他,却比谁都护犊子。艺人的脸面就是他在这一行的脸面,有人要打他艺人的脸,就是啪啪地打他的脸。
所以,他知道纪哥一定和他一样,也心有不甘。
“没事,”纪哥说,“星儿,她的前途仰赖别人,你的未来取决于你自己。”
《非我》剧组开机到现在,相关人员都闹出一万条热搜了,把外界刮得风雨飘摇,邱导只当看不见,拍摄进度雷打不动。接下来几天要出一场外景,取景地是真正地鸟不拉屎,水电都要自备,条件颇为艰苦。
这是一段群戏,环境虽苦,心境却是乐的。三弟昭阳和大哥简星重逢不久,造反事业刚上轨道,双方各个方面都正处于蜜月期,两支起义军其乐融融地暂时拧成一股绳,一起向朝廷军出击。
在原著中,这也是三弟对大哥的感情从心底深处渐渐冒芽、觉醒的时期。
除了大部队行军和主演骑马的镜头,重头戏有两场,一场是安营扎寨后,以简星和昭阳为首的一群兄弟围着篝火吃饭聊天,另一场是深夜,睡不着的昭阳出来闲逛,碰上同样睡不着的简星,两人谈了一席话。
邱导想取自然光,第一场先组织大家走了几遍戏,然后等太阳下山后,天色将黑未黑时卡准时间拍。
走戏走得还算满意,邱导便让大家各自休息,养好精神,等时间一到,尽量争取快准狠地拍完,今晚再把简星和昭阳的夜戏拍了,至少当天就能让演员们先收工回去。
从酒店到片场单程都至少三个小时,如果拍摄不顺利,戏份多的演员就只能在车上过夜了。
昭阳回到休息棚,翻出手机。一解锁屏幕,首先看到的却不是林溪谷的常规微信轰炸,而是一个未接来电。
显示“妈”。
昭阳心里一紧。
中午吃饭时他才发了条仅家人分组可见的朋友圈,例行汇报自己的状态,母亲还给他点了个赞。既然知道他正在工作,母亲绝不会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除非有要紧事。
很要紧的事。
简星和其他几个演员就坐在他几步开外,还在说笑着。昭阳站起身,默默退出休息棚,走到一个确保没人能听见的角落,回拨电话。
这个电话只讲了不到5分钟。昭阳回来时,只有简星留意到,他脸色变了。
但变得很隐忍。
昭阳在戏外一直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安静得恰到好处,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将自己的存在感稀释得毫无攻击性。
大部分人都分不清,他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装的。
简星分得清。
简星一边应着别人的话,一边抽空以眼角余光扫向昭阳。昭阳窝在休息棚的角落低头看剧本,时不时开微信看几眼,又关屏幕,继续盯剧本,盯了一会儿,又开手机,哪怕没有新信息也还是看几眼,又关屏幕,盯剧本……循环往复。
看了这么半天,剧本一页都没往后翻。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埋头独处。别人都在聊天,他一个人在旁边玩手机,显得不合群,看剧本至少算是敬业。
日光渐黄。眼看着太阳即将往山巅下钻,邱导一声令下,各就各位,准备开拍。
昭阳放下剧本,收起手机,起身整整衣衫,也整整表情,往场上走去。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前,各自拿一张充作干粮的大饼,边啃边漫无边际地侃大山。
聊着聊着,一个兄弟忽然问:“羊哥,你和梁总将是亲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