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昰听着薛蟠说起了童年趣事,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丝怀念,也有了一些感叹。他们二人正是相遇在金陵城郊的河边。那时候薛蟠为了去看看他的宝贝庄稼是不是被淹坏了,才会在水灾之后那么紧急地赶到了农庄上。“说起来我也是在那次水患之后,才学会了泅水。要说还是技多不压身,虽说会秋水了不能保证一定在落水之后没有危险,但总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薛蟠知道郇昰是想起了那些后院总会发生的龌龊事,不是这个被推下了水,就是那个在食物里头被掺了东西。薛蟠推着手中的浆,跳过了这个话题,“五哥看看前面的河面,那河上浮着的植物,你可认得?”
郇昰也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顺着薛蟠的话头转身看向了前方。前方河面上浮着类似于莲花叶子的植物,但等到划过去一看,才发现这翠绿的一片片,根本不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光滑荷叶。与荷叶出水很高不同,这深绿色的叶子贴在水面上生长,表面生出了多数刺,叶面上密密麻麻的,圆叶中还有多数隆起处,状似蜂巢。
郇昰有些吃不准,他只在书里面听说这个东西,看着圆叶边上有着一些花苞,它外边带着刺。也有一些已经开出了紫色的花朵,从内到外分着三轮排列,每一层大致有四瓣花。而那些花谢处,则留下了果实,它看上去也是四瓣嘴的样子,却并没有沉到水中,也浮在了水面上。
“我也只能猜猜,莫不成这就是食谱中说过的鸡头米?诗集中杨万里把它与珍珠对比过。‘江妃有诀煮珍珠,菰饭牛酥软不如。手擘鸡腮金五色,盘倾骊颔琲千余。夜光明月供朝嚼,水府灵宫恐夕虚。好与蓝田餐玉法,编归辟谷赤松书。’我猜的对吗?”
小舟行到了此处,夕阳西下,放眼望去整个河塘茭菰罗生、菱芡蔓合,橙红色的落日余晖洒在了江面上,别有一番八月末的水乡味道。薛蟠伸手采来了一株芡实,放到了郇昰的手里,“芡实的浆果密生锐刺,又长出水面,形同公鸡引颈啼呜状,称它是鸡头米倒是应景了。五哥在北边没有见过它们,并不奇怪。这像是鸡头一样的果实里面,有着不少海绵质的东西,所以也不会沉到河中。五哥不如剥开来看看。”
郇昰听到薛蟠的话,感兴趣起来。他将这个长嘴的果实用力拨开,就看到了其中有着一窝的圆形果实。奇特的是,这里面的果实一端是雪白的,另一端却是红褐色的。等郇昰把剥好的果实放到了小碗中时,他发现自己已是一手乌紫色汁液。也是一时起了坏心,郇昰趁着薛蟠一个不注意,把手上的乌紫色汁液涂抹到他脸上。这下薛蟠与刚才的那个墨汁花猫有了几分相似,郇昰还特意在薛蟠左右两颊上各添了三道紫色的胡须。
“五哥!”薛蟠手上还撑着桨,拿眼下这个玩心大起的郇昰没有办法。不过他还是不会放过口头调戏的机会,“你要真是得了空,不如就多采一些芡实回来。都说一塘蒲过一塘莲,荇叶菱丝满稻田。最是江南秋八月,鸡头米实蚌珠园。食用芡实对男子的身体好,这是难得的益肾固精、补而不峻的好物。”
郇昰看到薛蟠突然暧昧调侃的眼神,心神一晃。落日余晖下薛蟠这个撑船人,脸上多了那几道自己抹上去的痕迹,反而让他显得可爱起来。加之薛蟠那丝作弄调戏的笑容,真的有些像一只使坏的小猫了。
郇昰没有克制,向前一步就环住了薛蟠的腰,低头吻了上去,这可打乱了薛蟠正在划桨的动作,只能在心中感叹郇昰这人到了江南真的是随心所欲起来。在船上闹着,要是小船不稳,他们二人掉下河去怎么办?
“放心,大不了就是做了水中鸳鸯,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来我们还没有在船上试过,要不然今日试试?”郇昰结束了这个吻之后,把头蹭在了薛蟠的耳朵边上,轻轻地咬了上去,他说着还真的起了兴致,大有要在河上小舟中试试船戏的念头。
可惜还有一位说什么也不让他乱来,要真的在水上胡闹,掉下去就麻烦了。“五哥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这点子也被你想出来了。你要真是想听听河水流淌声,我们今日就住在水榭上吧。”
薛蟠说的义正言辞,可脸上的红晕怎么也退不下去,偏生他手中拿着船桨,阻止不了在他腰侧乱摸的那双手。
“好吧。”郇昰答应的勉强,很是意犹未尽,可也到底是明白他们早过了胡闹的年纪。不过想到晚上在水榭楼台中,开着窗,听着风吹水动,缠绵一番,心头就火热起来,那场景可真是别有滋味。郇昰压住了心头的那道热意,沙哑地说道,“那我就等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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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今夜郇昰与薛蟠的好事,郇旪那头闲着闲着就想要找些乐子。
夏桂的身体仍然在调养中,王大夫的年纪也是大了,由着他的徒弟接手了夏桂的病症,宫寒这个病症要慢慢来,好在他们二人都不急。而郇旪也隐隐想是不是就算了,毕竟夏桂也要有二十六七了,要是怀孕,这个年头算是高龄产妇,危险是一定有的。倒是夏桂有了想生一个孩子的念头。二十六七是有些大了,但是夏桂想起从前那些在战场上的女战士们,大龄怀孕的大有人在,所以夏桂并没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郇旪与夏桂两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乐。而在郇旪与京城的薛蝧通信中,他被薛蝧大吐苦水,不断地想着当年的酸梅汤与汤圆是如何的幸福,偏偏如今成了困在京城的笼中鸟。一听闻郇旪说江南四人的悠闲,恨不得小一辈可以快点长大,他们也能够早点解脱。
郇旪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枉他称作大庆第一浑人,居然连青楼也没有去过,就连薛蝧与郇旻也偷偷地去过了,他与夏桂怎么可以被那两个比下去呢?
“你是说今晚我们去秦淮河上转转?”夏桂看着跃跃欲试的郇旪,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人是够不着调的。他们两人这一去,算是大庆第一对一同逛青楼的夫妇了吧。可夏桂竟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她做男人的日子久了,说起来没有去过窑子,也是生活中的一个空白。
不是说了,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才利于身体的康复,想到有意思的事情就要做。于是说干就干,天色将暗,两人简单地吃了一顿,就去了秦淮河上最有名的画舫。
120第一百二十章
和夏桂一起来逛青楼,一定是脑袋被糊住了才会有的决定。
郇旪脸色不善地看着在向夏桂献殷勤的女人们,谁让她们对着小桂子谈诗论曲的,谁让她们不断地劝酒的,还有那个人谁允许你把手搭在小桂子的腿上的,好想全部都扔到河里去啊!
郇旪捏着手中的酒杯,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桂,想要她主动从脂粉堆中站起来,但是被她那个‘既然来了,就要认真对待’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怎么办小桂子喜新厌旧了,自己已经变成了引狼入室的下堂夫了。
夏桂摇摇头,不去管在一边脑补到太平洋之外的郇旪,这人来了这里之后,一点都不敬业,板着一张郇昰才会用的冷脸,谁也不敢往上面凑。两相其害取其轻,在楼里做的姑娘哪一个是没有眼色的。这两位一看就是身处高位久了,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得了空闲,才会来她们这个地方坐坐。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倒像是来一探究竟的。难不成她们这里窝藏了什么武林高人?还是某个记录大案的账本?好吧,脑补到处都有。不管怎么说,姑娘们还是选择了看上去不那么严肃的夏桂。
都说了郇旪有股邪气在身上,他板了一张脸之后,就显得人更加的阴沉了。青楼的姑娘也是人,是人就不是受虐狂,才不会主动蹭到郇旪的面前。而夏桂那个纹风不动的坐姿,加上带着的一丝禁欲的古板,更加受到青楼女子的喜欢。
“最近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吗?”郇旪受不了被夏桂冷遇,决定主动出击打破眼下这个局面。可他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姑娘们刚才怀疑二人是来打听消息的那些推测被落实了。场面一霎那间有些不自然,可也就是一瞬间,一位黄衣女子就开口了,“公子问的新鲜事,这里可真是不少。眼下在坊间最红火的就是薛家大爷出的那本《大庆风物》画集卷一了,这上头画的都是我们江南的风俗雅事,还通俗易懂,售价也不算太高,凡是懂些文墨的都买了,江南之地几乎是人手一本。”
为什么在这里还有着薛蟠的消息,这难道就是哥不在江湖,但江湖满是哥的传说。郇旪被自己的想法添得心头一堵,薛蟠那个奸商又大赚了。
紫衣女子看着这个消息明显不得郇旪的胃口,想了一下还有另外一条,“新开的鸿鹄楼还是不错的,现在来江南的人都要去吃一顿。传闻那里头的菜式都是东家自己研制的,有些搭配以前都没有听说过,最有名的那道菜莫过于咖喱鱼头,听说是从南洋那里得来的配方。
妾有幸去试过一次咖喱,稍稍有些辣,却也有着说不出的美味。鱼头不是装在盆子里,而是在桌上铺了一大片的香蕉叶子,将煮得香味诱人的二斤多重的鱼头摆在叶子上,咖喱汁就淌在其间,真是色香味俱全。妾听吃客们说,这鱼头最好吃的部分是那双颊的两小块,香嫩爽口。待吃了那两块嫩肉之后,将鱼头慢慢折碎,吸食头中的软骨,才是最正宗的吃法。两位公子如果爱吃鱼,不如去鸿鹄楼试试这个南洋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