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的原因,时间上算来,自己与郇昰相遇的时候,正是郇旻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郇昰发现了吴氏的异常,他们之间有了不可能弥补的裂痕。郇昰遭遇了生死之险,自己救起了本应死去的他,一啄一定之间,许多的事情都变了。而郇昰留着吴氏一命,也要她坐着皇后的位置,除了为了郇旻,也是为了不再想听到那些苍蝇们嗡嗡地叫着要纳妃的事情。
薛蟠想到这里,也真的觉得郇昰这人用心良苦,他冷漠的外表下,其实存着一颗从未被腐蚀的心。但是这么做未免没有风险,“五哥,可是宫里那些探子防不胜防,贾雨村毕竟还活着,现在也久居在京城。”
“我知道你在顾虑一些什么。”郇昰抱住了身边的薛蟠,他的心中何尝没有忧虑,“还记得追杀苏鹏的杀手吗?还有让史家三房死去的杀手,真的是山贼吗?郇旪告诉过我,京城中还有一支势力,在假银案发生之后,企图与南安郡王联系,黔州靠近广西,我们推断过白家背后的那只看不见的手,也许就是出自南安郡王的势力中,京中他们的帮手又是谁?那些谜题至今未解,他们布局已久,怎么可能放过吴氏,或者说早晚有一天会与贾化联系上。为今之计,只有全力准备,安静蛰伏。”
薛蟠听着郇昰心中的疑问,也是升起了一丝忧虑,大庆现在看起来天下太平,暗影始终都在,他们在明敌在暗,不过早晚狐狸会露出尾巴来的。薛蟠摸了摸郇昰的头,把他揽入了怀中,坚强如郇昰也是会累的,“五哥,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98第九十八章
贾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闹得所有人都在围着这件事情乱忙。有人问了,到底是谁升官发财了,还是贾侧妃又添新丁了,这些猜的都不准。将宁国府与荣国府搅得翻天覆地而几乎全员出动的,不过是宁国府的草字辈的媳妇秦可卿死了而已。
秦可卿是谁,她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这养女的生母与生父皆是无人所知,等她长大后,有了一副袅娜纤巧的身姿,温柔和平的性格,。不知是假托何人,荣国府的贾蓉与秦可卿就结了亲。可是秦氏在贾家的地位,端是有些微妙,她深得贾母的欢心,所住之处也是极尽奢华。都说贾珍这个公公对这个儿媳妇比自己儿子都好,而宁国府应该是掌家的贾敬常年在道观万事不管,让宁国府里头的关系变得乱七八糟,外人看了也是摇头叹息。
照理说秦可卿的年岁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左右,又怎么会一夜亡故呢?这里面的隐晦怕是根本不能对人言,偏偏贾府就是能把恶心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了。这头贾珍没有老父贾敬压着,根本就是随心所欲,要按照他的意愿,恣意奢华地想去弄一套潢海铁网山上的樯木,那樯木做成的棺材可以万年不腐,是绝世的珍宝,只有皇家中地位崇高的人方能使用。
“哥,你说那个贾珍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敢想用樯木做棺材!”薛蝌三年前也上了京城,如今薛家的生意大本营迁到了京城来,他满肚子气地找上了薛蟠,为的就是贾府那几个招摇过市的人。“也不用脑子想想,棺木这个东西是能够随便用的吗?!什么人用什么品级的棺木都是有讲究的,还说他们是高门大户呢,我看更像是哥哥曾经说过的暴发户,连这样的基本常识都不懂。贾珍也不知道打哪听来了我们店里还有这样一副木头,那是多年前义忠亲王备下的,不过今时今日他也已经用不得了。”
薛蟠还是第一次听说山海阁中有这样一件东西,不过既然是多年前废太子备下的东西,也就不稀奇了,那位就喜欢稀罕的物品,山海阁也是对外做生意的,没有不接他单子的道理。而薛蟠关注的一点却有些偏了,“你说那个木材是樯木?”
“是啊,听说是潢海铁网山上弄来的,极为珍贵,要说先皇出殡的时候,也没有用到呢。”薛蝌回答着,却看薛蟠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哥,这樯木有问题?”
薛蟠迎上了薛蝌疑问的眼神,只是微微摇摇头。薛蟠自问对于名贵的木材掌握的七七八八,当初慈禧可是一个好享受的人,还有什么奢侈的东西没有见过,可是这个潢海铁网山的樯木却是一个例外。“不知潢海铁网山所在何处啊?”
薛蝌一愣也是被问住了,“额,弟弟也没有听说过,那东西是四十多年前留下的,其实也就是义忠亲王当时那么一说,祖父当初正好找到了这样东西,就给备下了。”
“带我去看看,”薛蟠听到了这是祖父备下的东西,就坐不住了。这大庆的山川分布,不说十成十,起码有九成他都是清楚的,真的没有听过潢海铁网山。即便知道这里曹公笔下那个石头记的故事,但是却与他所知的那些地理风貌大致吻合,唯一不同的地方,也许就是他那个便宜道士师傅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这是个子不语鬼力乱神却真的存在神仙的世界。
薛蟠与薛蝌到了铺子的库房中,这一大块的樯木木料哪怕是在库房中,也显得它有些与众不同的样子,‘纹若梹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叮当如金玉’,真的是符合了这样的描述。薛蟠轻轻一扣,它发出的声音,与所观得出的质感,有点像是名贵的金丝楠木。此刻,薛蟠也是心中不能肯定了,“这东西无论如何不能卖出去,贾家要是再来闹,就把话给他说清楚了。我们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亲戚的面子,懂了吧。”
薛蝌连忙点头,有薛蟠的这句话就好了,他早就不想与贾珍扯皮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贾珍又上门了,还带着一个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的男子,“我说薛家兄弟,你就把那块木头卖给我吧。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秦氏算起来你也可以算你沾亲带故的侄儿媳妇了吧,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烦人的苍蝇又来了,贾珍毕竟比他大了一辈,而且开门做生意图的是和气生财,到不能直接就这样把人赶出去了。但是薛蝌得了薛蟠的话,这次挂着的笑容已经冷淡的很,“贾老爷,昨天我与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棺木的等级因人而异,不是随你想用哪个就是哪个的,您是没有听明白嘛。”
贾珍看着薛蝌敷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等级什么的他们贾家需要放在眼中吗,这京城中谁不给他们几分面子,就是用了又怎么样呢,原来是给义忠亲王备下的东西,但是那个亲王算什么呢,都已经是废太子了,永远没有他什么事情了,连朝会也不上的人,还能管道他的头上来!贾珍知道自己说不过薛蝌,向着贾雨村施了一个眼色,无论如何他都要为秦可卿拿下这幅棺木。
“薛二爷,你看贾大爷也是诚心诚意地来买你们家的东西,虽说棺木的品级上有所讲究,但是死者为大,就算是偶尔稍稍过了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就像贾大爷说的那样,你们也是亲戚道理,没有必要这么冷冰冰的做事。朝中都说薛榜眼为人最仁善,这山海阁也是都是做着和气迎人的生意。何必在棺木的事情上过不去呢?”
贾雨村话里有话地笑着看向了薛蝌,果然当他提起了薛蟠的时候,薛蝌的脸色就不是很自然了。虽然薛蟠一家不在皇商之列了,但是山海阁与他的关系亲近,这是谁都知道的,可以说两者之间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蝌当然不愿意听到薛蟠被扯进这件事情中。本来就是有够恶心,做公公的这么操心儿媳的丧事,没有看到贾蓉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吗。薛蝌是一点也不想与这种人出现在同一个话题中。
“这位先生,我看你的样子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轻易说的好。按你说的,贾家与薛家有亲,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为难自己的长辈。”薛蝌不带停顿地堵住了贾雨村的话,“事情的来龙去脉贾大爷还没与你说清楚吧。没错死者为大,有些时候稍稍地越级用一下好的棺木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您可听清楚了!贾大爷要的是樯木,就是老圣人还只是用了金丝楠木落葬了,您明白了吧!他这可不是要你劝我给他棺木,而是要我直接送他一口棺材呢。只有嫌弃自己命不够长的人,才会去用只有帝王才能用的棺木呢!实话与你说了,这东西我们已经进贡给了皇上了。”
“还有这位先生,不知道贾大爷与你说明白缘由没有。这东西本来是给义忠亲王备下的,哪怕如今他不能用了,也是应该收归皇家,而不是流入民间。还是您认为义忠亲王的脸面不值钱了,谁都能够踩上一脚。他的东西,不问过就能拿走的啊!”薛蝌补刀的这句话,一点都没有给贾珍留脸面,他算是知道了,与贾府的人说话有着好涵养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直白,留情面的话他们听不懂。
贾雨村就算是这几年的养气功夫好了不少,也是被薛蝌这番歹毒的话给刺到了,这不是明说他们看不起义忠亲王吗。当然义忠亲王犯了事,他这辈子也就是圈在王府的命了。但是贾珍从没有想过,皇家的脸面不是你一个没有职位的所谓贾老爷就能踩一下的。哪怕他已是落难的蛟龙,但他曾经贵为太子,也是一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就算是郇昰遇到了义忠亲王也是半为客气的态度。蛟龙始终是龙,没有化为真龙,是他没能得遇风云,不是微末的山鸡可以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