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晨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贺沅,伸了伸下巴点头示意,贺沅接过粗略浏览了一遍,简短地道:“真实性。”
“非常真实!全是海外账户,大多数在周康明名下,小部分在韩宝玲名下,表面上和周德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高晨略一停顿,从贺沅手里翻到一页,指在上面说:“这里,每一笔的汇款署名都是周康明,找人鉴定过这是周德的笔迹。”
很久后贺沅喃喃的骂了句,把摩托车钥匙扔给高晨,说:“你在这盯着点,我开队里车回去,咱们苗邈身体不好再骑摩托我怕给他冻坏了。”
高晨忍气吞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市局门口一辆警车车窗落下,袅袅的向外飘着烟,一只手臂搭在车窗上露出昂贵的七位数腕表,腕表主人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不知思忖什么,副驾驶的人保持一样的姿势夹着烟。
而后,贺沅不断的接打电话,脸色一度像驴脸靠近,而苗邈则放平座椅早已和周公喝起了茶,车外满地的烟头一直到九点终于被一双手工皮鞋狠狠踩实。
“别睡了,张局找你。”贺沅站在副驾驶窗外,食指弯曲扣了两下车窗。
窗内苗邈没有给贺沅任何反应,贺沅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拉开车窗一把拽起苗邈。
“干嘛?”苗邈额角青筋直跳。
“我还以为你这较弱的身板又不行了,喊你也没听见。”贺沅声音瞬间走了调。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张福来老态龙钟的抱着一杯枸杞茶,给苗邈也倒了一杯推过去,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周德家你去过了?”
“嗯。”苗邈点头。
“有什么感想吗?”张福来继续问。
办公室内一场肃静,因为张福来问的是“有什么感想吗?”而不是“有什么发现吗?”,很明显张福来认为韩宝玲被杀苗邈是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
“没有。”苗邈硬邦邦的回答。
“海外账户的事你知道多少。”
“听到一点,不是很了解。”
张福来按着桌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苗邈身旁,肃穆道:“周康明的死绝对不是胡兵一个人造成的,那天在宿舍门口袭击你的人应该也有参与,但毕竟我老了也许多年没有参与侦破了,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猜测。昨晚缉毒队的口供我看过了,韩宝玲死的太是时候了,正赶上‘羊群’的新领导人在铲除旧部……苗邈,我尊重你的做法和看法,你能告诉我你在‘羊群’时,那个向内传递消息的鬼……是不是周德?”
苗邈轻抿了一口枸杞茶,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张局,您既然已经让贺队去暗查了周副局了,我想你对他早就有猜疑。我在‘羊群’三年真正接触的人并不多,除了‘羊群’的旧部,还有一些出货的下家,其实并没有见过周副局,毕竟我只是给‘蜂鸟’打下手。”
张福来根本没有想到苗邈提起“蜂鸟”时,表情能不带任何起伏与愧疚,他呵呵一笑继续说:
“周康明的案件的侦破行动中,黑色丰田来找过你两次,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来了两次却对你没有真正动手,是惧怕你警察的身份还是别的原因……我希望我的属下都能秉着公正的态度,追溯其中的动机和不为人知的理由,而不是去做一个用法律保护自己的罪犯。”
不知过了多久,苗邈才开口:“我从未想过违背我父母坟前的誓言。”
张福来没有参与过“羊群”行动,更不会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省厅三言两语搪塞完塞来的人,他不敢用,特别是昨晚看完缉毒队的报告后,他心里一直隐约不安的躁动终于爆发了。
“年轻人,不要以为你是烈士家属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警……”
张福利的话还没说完,苗邈甚少有表情的脸上已经乌云压境,很快就把情绪压下去,轻描淡写的说打断了张福来的话:“这就是我不会违背初心的理由。”
……
“爸,妈,我会是你们的骄傲吗?”九岁的苗邈满身泥泞跪在碑前,表情痴呆的反复呢喃。
门外贺沅焦急的踱步,时不时趴在门上竖起耳朵,奈何市局隔音做的实在是太好,一无所获。
苗邈在张局办公室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贺沅像一只多年没见主人的宠物狗一样,摇着尾巴冲上前去。
“说什么了?”
苗邈伸手示意来根烟,贺沅掏出烟盒再问了一遍。
几秒后苗邈重重吐了一口烟,随后开口:“真话假话?”
“废话,当然听真话不然我在这蹲一个小时,是为了给你递烟吗?”贺沅这话诚然不虚。
苗邈浑然无事的回答了句:“怀疑我。”
两人对视了许久,贺沅有点不耐烦了:“怀疑你什么,反水还是杀害韩宝玲?”
苗邈没有回答他,视线一路向下落在了贺沅衣摆上的一处褶皱,皱巴巴的还算有型,却不知为何黑色西服在眼中,脑子里却反复出现白色的西服、反光的刀叉和刺眼的阳光,他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空空如也的胃也发出想探讨外面世界的呐喊,他在贺沅震惊的目光中,疾步冲进了洗手间。
走廊尽头洗手间,“呕——”。
苗邈一手紧紧扶在隔间墙上,想要探索的胃终于冲出咽喉,眼泪被苦涩的胆汁强行拖拽出眼眶,冲上头顶的血液还在沸腾,耳膜也在嗡嗡作响,许久后一双温热的手掌贴在了苗邈的后背上,身后传出模糊又急切的声音:“你怎么了……去医院吧……怎么回事!”
“别碰我!”苗邈甩开手掌,声音充满着愤怒和恐惧。
又是几秒后,模糊的双眼终于恢复了视线,贺沅焦急的脸映在瞳孔中,对方的手臂还在下劲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随后将一杯水送进苗邈的眼前。
那句“别碰我!”并不是说给贺沅听得,苗邈心头泛起一阵内疚,他垂下眼不敢直视贺沅的眼睛,可偏偏身上那件白色西装却撞进眼帘。
又是一股浓郁的胆汁的苦涩冲出喉咙,卷走苗邈胃里最后一丝水分,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冲击他的口腔,胸腔里的心脏不停的跳跃。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苗邈囫囵着擦了擦嘴,慢慢蹲下身子把脸埋进膝间。
几分钟后,苗邈感觉自己像一个雏鸟一般被从地上拎起,随后被贺沅有力的手掌架住扶到洗手台上坐下,那双手帮把苗邈脏了的西服脱下,掏出纸巾细细的擦拭着苗邈鬓角的冷汗。
当纸巾被冷汗浸透的时候,苗邈已经支撑不住,任由自己的额头抵在贺沅的肩上,虚弱的连喘息声都快听不见了。
“没事吧。”贺沅问。
贺沅很少会发出如此温润的声音,苗邈一怔摇摇头表示没事。
“需要去医院吗?”苗邈又摇了摇头。
贺沅低头瞥了一眼苗邈的秀发,沁人心脾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他家的洗发水,随后贺沅把苗邈扶正,似乎是想从眼神中寻找答案一般,盯着他微颤的瞳孔久久不别开眼神。
“张局和你说什么了?”贺沅顿了顿继续说:“还是说你想起了什么?”
——
眼前的男人赤身裸体,趴在身上肆意妄为着,苗邈想要挣脱却发现手腕被牢牢拷在床头上,。
“你看看我,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接近我。”男人说。
就好像高空坠落的感觉,亦或者是闭上眼睛时忽大忽小的幻觉,苗邈再睁开眼睛时,那个男人坐在床边抽着烟,烟雾下看不清他的脸。
他挣扎着起身观察这个房间,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床头柜上一盏小灯的光,一应家具全都是黑色,就连窗帘都是一个颜色,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只有床上两个□□的男人。
眼前这一切让苗邈无比恶心,他冲进浴室靠在玻璃门上,空洞洞的看着身上深红色的吻痕,和□□爱带来的满身黏腻,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更想不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
“思远,你恨我吗?”浴室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苗邈打开门,低声说:“卜钊,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卜钊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拽住苗邈的手,一把拽到了窗户旁边。窗帘骤然被拉开,耀眼的阳光一泄而出,苗邈本能的眯起双眼。
“这阳光,就像你一样。”
苗邈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卜钊的手,缺被卜钊死死摁在墙上,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思远,我想保护你。”
——
“苗邈!你说话啊,张局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你说啊!我既然说过保护你,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你,张局也不行!”是贺沅的声音。
苗邈刚平静下来的胸腔又开始不住的起伏,就像是被海水灌了个满肺一样,除了有意识外,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涣散的看着贺沅,许久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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