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提这个话题,孟习微微一怔,笑容愣在嘴角。
徐慧芳咳嗽了一声,用眼神怒骂孟坚国没有眼力见。
孟坚国却拍了拍她的肩,神色如常。
“也没什么。”孟习想了想,说,“我在学校里遇到一个不错的朋友,他成绩很好,人也挺好的,我不会的题目都是他在教我。”
孟坚国和徐慧芳本来脸上都还有笑意,听到某两个字,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原本还热闹的气氛立刻安静了下来。
徐慧芳把筷子放了下来,木制筷头落在筷枕上,发出轻微的一道声音。
夫妻俩的神色不约而同地都严肃了起来。
良久后,孟坚国缓缓地说,“小芽,你从小就很讨大家喜欢,会说话,性格好,隔壁那个古怪的老太太都喜欢你。除了平时调皮一点,爸爸妈妈对你一直很放心,也不会过多地干涉你的自由。可是——这件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为了不让孟习起叛逆心理,他声音温和,尽量听起来像是父亲在和儿子商量的口吻。
可是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还是没忍得住,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
徐慧芳只是拉了拉丈夫的袖子,但也没有说什么。
孟习点头,平静地说:“我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会有什么后果。我现在每一刻的安逸,都是小心铺就而来的。爸,请你相信,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中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夫妻俩顿时沉默了。
孟习看着爸妈的脸色,各自夹了一块藕饼放到碗里,聊表安慰。
他曾经觉得,以后要和孟坚国同志和徐慧芳女士坦白宋淮的事,肯定会受到很多的阻碍。他们虽然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中间的利害却太多太多,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可是真到说出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负担,很轻轻松松地就说了出来。
徐慧芳沉默许久,咳了咳,声音柔和,“听听小芽的理由是什么吧。”
这就是给父子俩一个台阶下了。
孟坚国没有反对。
于是孟习就把宋淮的事情大概跟他们说了,中间省略掉一些他觉得宋淮可能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那天晚自习他从超市里一路攥回来的湿伞,还有今天咖啡馆里他片刻的失控和失态。
听完后孟坚国和徐慧芳一脸震惊 ,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大,在一间教室一张课桌上,却有另外一个人承受着和孟习差不多的苦楚呢?
最后,孟习做了陈词总结,“爸、妈,我不是一时起意,我是你们俩的儿子,有脑子,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下的决定。”
“我得承认,一开始我有些利用他的成分在吧,不对,也不能算是利用。”
孟习爽快地说,“我们这应该叫互惠互利、报团取暖。他不喜欢别人靠近,我也不能触碰别人,既然这样的话,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我的朋友了。”
“他学习好、长得好,虽然性子冷情一点,但是对我还不错。反正我去请教他的时候都是有问必答。之前赵倩倩想找我麻烦,他还出手帮我怼了她呢。”
孟习想到那件事,顿时来劲了,叭叭叭地跟父母说了老半天,用贫瘠的词语极力夸张地描述当天的场面。
徐慧芳听得头都痛了,让他先吃饭,什么宋淮张淮都往后站站。
吃完饭后,俩夫妻把孟习指使去洗碗,然后偷偷摸摸地关上了房门。
徐慧芳把房门锁上,柔和的脸上露出两三分难得的焦虑,“现在该怎么办?”
孟坚国没说话。
他打开窗,点了一根烟,然后探头出去吸了一口,吐出云雾后又迅速地掐灭了——
徐慧芳不喜欢他吸烟的味道。
吸完烟,他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低声说道:“他需要社交,他需要朋友。”
徐慧芳听到这句话,慢慢地靠着椅子坐了下去,脸上带着一丝心痛和颓然。
“如果是好孩子的话,就先让他们相处试试吧。”
孟坚国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想让步;可是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他又必须让步。
他话音落下,徐慧芳很久都没有接话。
孟坚国得不到回声,出神地想着什么事情,手指下意识地伸向书桌的第二层抽屉——
“别开!!”
徐慧芳忽然厉声喊。
孟坚国如梦初醒,匆匆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到后面的古董花瓶。
两个人看着那张桌子,都寂静了。
最后的最后,徐慧芳做出了让步。
“等国庆放完假后,我会找个时间去学校看看的。”
她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可转移的力量,“我不会再让我的孩子受伤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点要补充一下,这个本来应该后面铺垫开的,但是我怕这里说不清楚可能会造成误会。
孟习和父母的感情很好,设定是父母的话可以碰孟习,因为他们有对儿子的爱,哪怕有超能力在,这份爱都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孟习很信任父母,也愿意把宋淮的情况告诉他们,这个不是盲目的妈宝爸宝,不是说每件事事无巨细都要上报,而是权衡之下向父母告知情况,或者说其实也是一个征询意见、解开心结的过程。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用心地去做人设,去丰满我笔下的人物,很多事情后面会慢慢铺开的,希望大家理解哈,和小孟小宋一起成长~
第24章 (禁盗)
放假之前, 赵玉兰都打算好了,想着七天长假可以辅导儿子作业, 坐在沙发上陪他一起电影, 如果可以的话, 母子俩可以去逛逛商场, 一起买些食材回家做饭。
现实是有句话叫想得美。
律师没有休息日, 因为前两天的那个案子, 赵玉兰成天泡在事务所里翻资料、又或者是跑外勤查证, 头几次还能回家, 但每每到家都是半夜,夜深人静的反而会吵宋淮睡觉, 她就没再回去了。
等她结掉手头的案子, 拎着一大包超市买的果蔬生肉回到家时, 这才发现宋淮并不在家中。
门口的鞋柜里只留下一双灰色的拖鞋, 顶头的置物架上留了一张薄薄的图书馆借书卡。
上面印着宋淮的一寸照片, 眉眼英俊、面容冷硬, 隐隐地露出一丝大人的模样。
她拿起那张卡片, 出神了片刻,恍然惊觉国庆都已经过去大半了。
宋淮不爱社交, 自从得了那个病后就更加不愿出去了, 平时出门也都是三点一线:赵玉龙家, 学校,又或者是市图书馆。
他甚至不爱去超市,也不像同龄的少年一样爱吃零食, 爱打游戏。
她先给兄长打了电话,赵玉龙出差去X市开会,嫂子顾沉梅最近正在和人商谈学校食堂招标的事,也没空回家。
侄子赵容更不用说,他早前一路跳级,现在去外省上大学了,除了寒暑假和过年一般不回来。
既然家里没人,借书卡也没带上,那宋淮是去哪里了?
赵玉兰有些担心,给他打了电话。
好在宋淮很快就接了。
“淮淮,妈妈下班了,还买了你最爱吃的排骨。”
赵玉兰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不禁问,“你在外面吗?”
宋淮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座和往日完全不同、格外寂静的游乐园映入眼帘。他站在大门口正对的旋转木马前,面前的少年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悄悄地看着他。
明明什么表情都看不到,却莫名地透出一丝催促的意味。
宋淮收回目光,简短地回答,“我在星云游乐园。”
“游、游乐园?”
赵玉兰微微一怔,从宋淮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语,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违和。
她很想问一句你在那里干什么,然而宋淮已经抢了话头,“妈,我现在还有事,晚上回去。”
赵玉兰只得把话咽下去,温声说:“好,妈等你回来,别忙得太晚,如果没有车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宋淮说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说是这么说,但赵玉兰知道,宋淮一般是不需要她接回家的。
她这个儿子,做事一向冷静理智有头脑,如果公交下班时间是六点,那他就不会五点五十才赶到车站。
这次去什么游乐园,大约是有什么正经事吧。
赵玉兰这样安慰自己。
·
宋淮并没有什么正经事,他来这家游乐园,完全是因为孟习约他出来玩。
他被很多人约过,有约出来打架的、也有约出来抄作业的,但纯粹约他出来就是为了‘玩’的,还是头一个。
他本不想去,书柜里的书还没看完,读书笔记也没整理,结果就神使鬼差地答应了。
宋淮抬头看着面前一身黑的少年,沉默了片刻,“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孟习模模糊糊地说:“我最近流感,所以戴个口罩。墨镜是因为我有点干眼症。对了,你拿宣传单了吗?有什么想玩的项目?”
宋淮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
不过说都说了,他就给了孟习一个台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