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将就不将就的问题,”孟习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忽然发现他的微表情,气得伸手拧了他一下,“你还笑!”
两人纠纠缠缠扭扭打打地上了楼梯,转过几个弯来,忽然听到楼上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听着像池辉。
孟习这才想起他们俩还在等着接自己上课,连忙加快了脚步迈过台阶,抬眼就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要这么说也行,毕竟我确实想把他圈在我的——”
乔磊抬眉笑着,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交汇,察觉到孟习外套下不合身的白色衬衫,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钱水星回头,顿时喜出望外:“孟哥!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
孟习下意识地握紧手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淮忽然抬手揽住他的肩。
“昨晚孟习和老师请了假,没在宿舍留宿。”
他掀起眼皮,明明面前是三个人,目光却只看向了钱水星和池辉。
钱水星一脸震惊:“这也成??”
他正要追问他们去哪儿睡了,旁边忽然飞起一肘子,击得他嗷呜痛叫一声,“班、班……”
池辉收回手臂,神色自然:“我说怎么叫不醒你呢。你是回来换衣服的吧?动作可得快点儿,第一节 是赵倩倩的课,可别再迟到了。”
“嗯……我马上就走。”
他嗯了一声,余光里看着那人,踌躇地没能过去。
乔磊便往后退了两步。
孟习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低着头过去打开锁,推开一条门缝后挤了进去。
宋淮正要一起进去,乔磊忽然快步挡了上去,一把薅住了他的领子。
“学神!!”
钱水星和池辉只来得及喊一声,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乔磊抓皱了他的领子,一把将他给按到瓷砖墙上——
“你他妈的……”
宋淮听见乔磊的声音硬生生地从唇缝和牙齿之间挤了出来,他的拳头抵在宋淮的肩膀上,从肌肉和骨骼中传递出的作用力相互较量,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因为愤怒、焦躁和过度用力而导致发颤的指骨。
乔磊双手紧紧攥住宋淮的衣领,手背上全是耸起的筋络。他的瞳孔里满是血丝,那目光像是一柄尖刀,带着一股能杀人的阴厉血腥味。
“强.奸未成年是要坐牢的,”他一脸森然,“我听说你母亲是律师,她应该不会希望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监狱吧??”
宋淮原先紧皱着眉头,满脸写满了不耐,听到乔磊这句话,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比他小六个月。”
宋淮笑了笑,一根根地掰开乔磊的手指,将他的手腕缓慢地压了下去。
“就算按虚岁来算,今年我们都没满18岁。”
他缓缓俯下身,在乔磊耳边轻声说,“你搞错概念了……我们这叫自由恋爱。”
乔磊瞳孔猛然一缩。
吱呀——
宿舍大门忽然又开了一条缝,孟习探了个脑袋出来,这时的宋淮刚好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抹平衣领上的褶皱。
“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孟习不好意思地朝他招招手,“我还在想你在干啥……快进来,我要换衣服了。”
宋淮应了一声。
他拉住孟习的手腕,跟着他一起迈进宿舍,顺手关上了大门。
乔磊抬起头,那一瞬间他察觉到宋淮的余光轻轻地从他身上扫过,像是震慑、也像是示威。孟习拉着他的手,似是默许了他的行为,冰冷又决绝地划清了里外两个世界。
“乔磊同学,”池辉咳了一声,“这马上就要上课了,你……”
乔磊静静地看了半响的大门,才偏过头:“喂,我问你。”
“那姓宋的小子,”他缓缓地说,“和小孟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同学关系,朋友关系吧?还能有什么?”池辉开始装傻充愣,“不过说起来,他们感情确实挺好的,我记得孟哥之前从来不让人碰,校运会他肌肉拉伤,还是学神主动把他背到医务室的,又一路把他背到宿舍,那两天孟哥就没出过宿舍,学神亲力亲……”
‘为’字还没说完,乔磊沉着脸转身走了。
等看着他彻底离开,池辉才抹了一把冷汗,彻底松了口气。
“???”
钱水星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脸懵逼,“班长,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孟哥和学神感情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嗯……”池辉憋了半天,含蓄地说,“ 平时多读书,有利于增强理解力。”
“?”
钱水星挠了挠头,走时还是一脸茫然。
宿舍里,孟习快速地换上一身行头,把宋淮的那套放在了脏衣篓里,打算回来再洗。
他看了一眼课表,又问宋淮:“刚才你在外面,乔磊和你说什么了吗?”
宋淮没直接回答:“怎么这么问?”
“我也不是瞎子,你们俩刚才那架势,他是不是想给你个下马威来着?”
孟习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他从以前就是这样,自大、狂妄、听不进任何意见,也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我都能猜到他会说什么了,无非又是最好的兄弟、我救过他的命,我们俩相依为命巴拉巴拉,这些陈年滥调他两年前就说过,竟然还没过时……”
宋淮说:“那你可能高估了他的下限。”
孟习微微一愣,“什么?”
“……没什么,”他转移了话题,“他救过你的命?”
“嗯。就是那次打架,重伤十三人的那件事。”
孟习扒拉出一个帆布包,把收拾好的书本都放了进去,低头瞥见自己的鞋带开了,便弯腰重新系上。
再起身时,他忽然发觉,从前那些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已经在慢慢地发生转变了。
至少上次在办公室里回忆时他还能感受到一片阴翳,但是如今他已经能用轻松的口吻向宋淮简述当时的场景。
“对。当时我被人阴了,他从那些人手里把我救了下来。在这一点上我永远感激他,老实说如果他没有来,我无法想象那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孟习顿了顿,“但是我更希望他不要来。”
宋淮低声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在他的眼里,保护和暴力是密不可分的。唔,你也发现了吧?乔磊他对我的感情比较……”
他笑了笑,“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自恋,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虽然他总是一口一句喜欢我,爱我……但实际上,他谁都不爱,他爱的是自己的‘无私’,爱的是自己的付出,爱的是他的那份占有欲。”
在初期,孟习一直觉得乔磊就像是拥有神力的孩子,他从野蛮专横的父亲那里复制到了傲慢和自私的特性,没了解过正确纾解的渠道,只知道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去宣泄情感、甚至是暴力打破情绪的出口。
然而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一件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当这个孩子试图用神力去推翻法律和人权时,孟习才彻彻底底地明白,生而为乞、或为权、或为富贵,乔磊就是那个乔磊。
孟习出了会儿神,好在宋淮并没有催促,于是他继续说:“或许他有一些反社会人格?可能和他父亲的影响有很大关系。乔磊的妈妈以前是他爸爸公司的普通员工,因为出轨被净身出户,现在似乎过得不太好。乔振生不让她去看儿子,乔磊每每提到她也是极度厌恶的情绪,似乎很以她为耻……当然他也并不喜欢乔振生就是了。”
“然而乔振生自己也是出轨大户,在外包了不知多少情妇,前两年还光明正大地领上家里养着……”
孟习轻轻嗤了一声,“可笑吧?”
这样的环境下能长出什么样的果子,可想而知。
宋淮淡声说:“路是自己选的,他选择这样的路,选择对他父亲做出妥协。本质上也是个懦夫罢了。”
厌恶这样的人,却又成为了最讨厌的人。
“这倒也是。”
孟习哂笑一声,突发奇想,“三水,如果你出生在他这样的家庭,或者说你成为了幼年时的他,你会选择什么样的路?”
无论如何,都是一条和乔磊完全相反的路吧?
宋淮想了想:“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他顿了顿,认真地说:“我会很庆幸,庆幸这么早就能遇到你。”
孟习喉咙顿时紧了紧。
这话说得,差点他都要以为是告白了。
宋淮就是这点不好,对人太真诚,真诚得让人以为这会是喜欢。
他有些惋惜地笑了笑,也说:“我也很庆幸。”
庆幸还能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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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坚国在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后,推了一切会议和工作,买了最近的一张机票飞回临安。
到家的时候还把正在浇水的徐慧芳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又高兴又疑惑,“不是说要忙一个月吗?”
孟习在电话里说还没告诉他妈,孟坚国当然不会让老婆为这个操心,索性编了个谎话:“中间休息几天,反正在海南没事做,你们娘俩也都不在,干脆回来住好了,到时候飞回去也不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