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脆地笑了两声,“当时我还在国外,我哥给我打电话说这次回来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爬上我哥的床了。啧啧,何慕你可真是太不要脸了,你以为用身体就能拴住我哥吗?到最后还不是被他一脚踢了?”
第三十五章
以前被人骂的时候,何慕选择沉默和逃避,是因为自身的胆怯和懦弱,可这次,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他竟然把卡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一股脑全喊了出去。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他抬头,隔着雨幕望向二楼虞出右的房间,极力想为自己辩白一次,“我不是想用、身体、拴住他……我没有!我,我只是……”
他抬起胳膊揉了一把眼睛,轻声自语,“我只是,喜欢他……喜欢鱼鱼……他先前……对我很好的……现在……他讨厌我了……”说给如注的暴雨听,说给自己一直在隐隐抽痛的心脏听。
虞穗却似听到了他在说什么,气得大骂,“你这人真的好不要脸!都被赶出来了还不死心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条狗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又是痴心妄想。
毕竟是亲兄弟,连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何慕就是再傻,到了这步田地也不会再继续“痴心往下”下去。他单手撑地,努力地爬起来,灰蒙蒙的世界在他视线里变得扭曲,摇摇欲坠。他今天摔了个轻微脑震荡,伴随头晕和恶心是正常现象,本来医生不让他出院,可萧洛元来接他时和医生说,家里有私人医生,要把他接回家来静养。
好不容易站住脚,何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不经意扫过虞穗,下一秒,忽然朝他轮椅扑了过去。
虞穗吓了一跳,本能地抬起拐杖,于是何慕这一下,肚子正好重重撞在了拐杖底座,撞得虞穗连人带轮椅往后退了一大截。
何慕感觉***从内腑冲上喉咙,却顾不得那么多,跪在地上朝虞穗伸手,哀叫道:“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一缕殷红的血水顺着唇角流下来。
虞穗倒是没想到他反应忽然变得这么激烈,“哦,你说这个啊。”抛着手上的盒子,“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不就是一只白送都没人要的破镯子嘛!本来是要还给你的,但你这态度让我很不爽知道么?”
何慕哪管他说什么,再次扑过去抱着他的小腿,哀求道:“还给我还给我,你还给我。”
“滚开!恶心死了!”虞穗本来就很介意自己的义肢,现在被何慕抱了,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拿拐杖狠狠往何慕肩上一怼,就势把盒子朝他头上砸去,“滚!滚啊!拿着你的破玩意儿赶紧滚啊!”
何慕连滚带爬,想去把掉在不远处的盒子拿回来,手还没碰到,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镯子碎了,圆润的玉镯碎成了三段。他跪在地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把摔坏的镯子捡起来,紧紧握在手心。
“你哭个屁啊!不就是一个破镯子,有什么好哭的!”虞穗气得胸膛起伏,一只破镯子居然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哥哥买来哄这个白痴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虞穗恨恨地推着轮椅过去,一拐杖打在何慕手上,用底座把再次掉在地上的镯子一下一下碾得七零八碎,“让你哭让你哭!你别想从我家拿走任何一样东西,踩死你踩死你!”
“啊!啊!”何慕疯了一样去抓他的拐杖,“你!啊!不要!啊!啊!啊!!!”
毫无章法的拉扯之下,虞穗抡起拐杖,不管不顾朝何慕胸口、腰部、手臂砸去,“去死去死,你去死啊!”
何慕被打得缩在地上,头一歪,呕出一滩血。
虞穗红了眼,像只要把人撕裂的恶魔一样,高高举起拐杖,落下时,重重碾在何慕右手的手指上。
“啊啊!!!”
在何慕的惨叫声中,虞穗兴奋地说:“贱人,臭贱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勾引我哥了!”
何慕猛咳了几下,叫都叫不出来,下巴挂满血水,滴落着染湿他穿了七八年的白T恤。
“说啊!你怎么不说!”虞穗换了个地方,拿拐杖去碾何慕右手的另外几根手指,铁杵舂辣椒面一样,“我让你说!说!说!”
“啊!啊啊!!!”何慕惨叫,“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虞穗这才把拐杖丢开,看着何慕肿得像五根紫萝卜的手指,心里直犯突突。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怎么能示弱。
“你滚吧,赶紧滚啊!”他慌乱地朝身后喊,“李婶!你死哪儿去了!”
隔了一会儿,李婶犹犹豫豫地小跑过来,“哎,先生。”
“把他给我丢出去,丢得远远的!”虞穗把一包何慕的证件甩在她身上。
“先生,这……”李婶接过东西,两手全是汗,看着倒在地上的何慕,那个虚弱的样子,像是快死了一样。
“什么这那的?你也想滚是不是?”虞穗拿轮椅撞她腿肚子催她,“你怕个屁啊!你知道我哥是谁,知道我爸和我爷爷是谁吗?就算天塌了也压不着你的!”
李婶想了想,反正人不是自己伤的,得罪雇主的自己却不会有好下场。她应了一声,走过去两手勾住何慕腋下把他往外拖。
何慕已经意识涣散,身体在地上摩擦也没有多大感觉,直到外头的冷雨重新浇打在身上,视线才终于对上焦。
他看到李婶有些不忍的表情。李婶把他一路拖到花园外的一个公用凉亭里,叹气说:“我给你叫救护车,你别怨我,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何慕眨了下眼,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轻开合。
李婶把耳朵凑过去一听。
他一直在重复念叨四个字——
“我不敢了……”
“我不敢了……”
“我不敢了……”
……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虞穗一整晚没睡好,心里七上八下,怕何慕真的死在外头,万一真的搞出人命怎么办?
李婶做好午餐端给他,他就逼问何慕的情况,李婶支支吾吾说叫了救护车,虞穗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吃饭。
没多久,虞出右回来了,一脸的疲惫,身上还带着酒气。
“哥,你回来啦。”
“嗯。”虞出右扯开领带,“你怎么又坐上轮椅了?之前走路不是还行么?”
“哦,拐杖把我胳肢窝都磨出茧子了,缓两天。”
虞出右点点头,忽然问:“何慕呢?”
“走了。”虞穗面不改色,“我把你给我的东西,还有他的证件全部还给他了。”
虞出右的目光凝滞了片刻。何慕那个笨蛋,不让他走的时候尚且想法设法要跑,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走才怪。即使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心里还是非常不爽。
还有点……空。
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哥,其实你早该这么做了。”虞穗把哥哥扔在沙发上的领带拿过来,绕在手上玩,“爸爸说明年要换届了,咱家里的人不能出任何纰漏,千万不能影响到爷爷,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弄出什么花边新闻来那就不太好了。再说了,你都要结婚了,到时候那些营销号该把你写成什么样啊。”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虞出右决定放何慕走的根本原因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捏了捏鼻梁,“走了就走了。”
第三十六章
何慕这一走,虞出右整整两年没有过他一星半点的消息。
其间,虞出右曾给徐彦打过一通电话,问他何慕的近况。那天是这样的,他下班回到澜苑,车子忽然抛锚,他打了电话叫人来拖车,步行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一只猫忽然从角落里蹿出来,团在他皮鞋边,仰着一张白绒绒的猫脸,朝他“喵呜——”。是邻居养的猫,很快就被抱走。他心神恍惚地回到家,何慕这个人就在这种时候强硬地挤进他头脑。
徐彦说不知道何慕的近况,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估计是自己一个人回了老家。虞出右握着手机,心中有些怅然。徐彦立马讨好地问,要不要帮忙联系何慕?他想了想,说不必,就把电话挂了。
整整两年。
虞出右如果想找到一个人,又何必去卖徐彦一个人情,他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只是不愿意罢了。
这两年,生活平静,没什么大事发生。如果说唯一比较惹眼的事,就是他和简茉的婚约取消了,在去年换届,虞老爷子更上一层之后,他大大方方和简茉解除了婚约。这桩婚事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简家多年经商,虽然有点小钱,但在虞家人眼里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当初是他执意要和简茉订婚,现在他反悔,也只是自己登门向简家二老口头谢罪而已,连他父亲虞照山都没有出面。
至于为什么要解除婚约,这就是另一件值得他开心的事——简夏终于对他多年的感情做出了回应。
不过碍于曾经准姐夫和准小舅子的尴尬身份,他答应简夏暂时不把这事公开,到现在,俩人偷偷摸摸搞地下情已经三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