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付聆自始至终当然都站在萧博衍这边,处理这件事的所有中心和源头,只能是萧博衍的个人感受。宫函说的那么可怜,也只是从他自己的角度看而已,如果每件事都只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那些始乱终弃的渣男又何尝没有一千个可怜的理由?
“博衍,这边!”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开车去医院接萧博衍下班。
萧博衍还是跟平常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颀长,举止优雅,再加上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即便站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真的跟书里描写的贵公子一模一样。
“大明星亲自开车啊,我岂不是荣幸之至?”
萧博衍拎着公文包上来,说着跟平时一样的调侃,却掩不住他眼底明显的疲态。
“什么大明星?今天就是你萧医生的小跟班啦!”
付聆的眼睛动了的一动,没有问什么,只是把他的公文包扔到后座,笑着说:
“还抱着干什么?又不是赶考的学生。”
他打开手机导航,定位到一家法式餐厅,“今天带你去吃好的。”
萧博衍讶异——他本来以为付聆会带他回家吃。
“去餐厅?”
“对啊,不喜欢吗?”
“噢,不是,我是想,许总的晚饭怎么办?”
“他在家还能饿着啊?自己解决呗。”
付聆档一挂,轿车轻松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一路哼着小曲:
“还是说你不想吃法式的?没事,我位子还没定,现在换也来得及。”
萧博衍的嘴唇不自知地抿了一下:“去那家日式怎么样?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付聆本来就是出来陪萧博衍的,去哪里吃都无所谓,果断在十字路口右转:
“好啊。那家我好久没去了。前阵子一直在拍戏,没时间。”
提到他的事业,萧博衍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你现在也是影帝了,肯定比以前要忙。”
付聆的两只手都握着方向盘,叹气:
“唉,就一个最佳男配嘛,还算不上影帝。等以后拿了最佳男主角,我肯定请你吃饭的哈!”
二人欣欣然去了那家日式餐厅。点餐的时候,付聆想点一壶烧酒,想两个人喝喝酒,说说心里话。却被萧博衍拒绝:
“我明天有手术,不能喝酒。”
付聆的眼皮跳了一下,转而要了一个汤。服务员离开之后,他才看向萧博衍。
“你真的要去做那个手术啊?”他问得十分谨慎,好朋友突然要去切除腺体,这种伤害身体的手术他自然是觉得不可取的。
但,萧博衍是这方面的专家,又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似乎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决定,除了询问缘由。
“为什么啊?”
萧博衍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我想自由一点。”
付聆把两只手都搭在胸前的桌沿上,不自信,又不忍萧博衍做出冲动一时后悔一世的举动:
“可是,腺体切掉之后,你以后就不能感受信息素能带给你的感觉了。快.感也好,兴奋也好,都没有了,这样很得不偿失啊。”
萧博衍听出他话里的规劝,淡淡一笑:
“宫函派你来做说客吗?”
“没有没有!”
付聆赶紧伸出三根手指:“我肯定跟你站在一边啊,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有跟宫函说!”
说完这句话,他捕捉到萧博衍眼底明显闪过的落寞,于是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问:
“博衍,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这个手术做了,你后半辈子就没有信息素,也不能感受到信息素了,会很孤独的。我心疼。”
萧博衍被握住的手动了一下,“我只是有点累。我不想在信息素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那,万一你花出去的时间和精力,能够让你收获很多幸福,这不是很值得庆祝的吗?就跟你花时间做研究,最后写出好文章一样,不是吗?”
“我承认,如果遇到对的人,这笔买卖的确事半功倍,就像你和许总一样。但聆聆,我跟宫函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幸福在一起。”
“为什么?”
“我们两个都不可能把精心花费在一个人身上,收不了心,不可能在一起的。”
譬如,那天站在宫函面前的显然不是朋友关系的男人。
譬如,他日以继夜的研究,和不停修改的论文。
付聆回想宫函在电话里说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盘否定。
“那,如果他收心了,你会不会也收心呢?”
“收心?”
“嗯,如果证明,他不会在你之外的男人身上留情,你会不会就可以考虑,先不去做手术,跟他相处一下试试?”
萧博衍觉得这个“如果”很荒谬,从宫函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扮演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付聆这个“如果”,太童话了。
“这个假说没有依据。”
“那,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你们做医学研究的,不是也要做实验去证明的吗?现在还没做实验,就还不能下结论对的吧?”
“你想干什么?”
“嘿嘿,我当然没什么想法了,我又不了解宫函。等我们吃完回去问问老板,他可是宫函的死党,肯定知道怎么治他!”
热汤散发出氤氲的水汽,飘飘然散发到半空,似给眼睛蒙了一层半厚半薄的雾。
一切都变得迷蒙了。
.................
萧博衍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宫函脑子里嗡了一下。
“走了?什么意思?”他坐在沙发上,从一片空白的失神中抽出来。
付聆还在跑步机上健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回答他:
“走了就是走了,字面意思。”
宫函腾的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付聆面前,质问到:
“不可能。我是他的Alpha,我在这儿,他能去哪?”
付聆看都没看他,只两眼平视前方,语气不冷不热: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他走前做了腺体切除手术。刚恢复好。你来得不巧,他昨天刚走。走前还给你留了一支血清样本,说是给你配解离剂的。”
这句话无疑把宫函所剩无几的理智炸得丝毫不剩,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体仿佛被谁抽了一棍:
“腺体......切除?”
他看向一旁的许冠容,对方居然也点了头。
宫函是何等精明的人?这两人的片面之词当然不足以让他相信。直到他去了菲尔医院,所有人都跟他说“院长出国了”。直到找到萧博衍最信任的同事,人家说“最近的确有一个项目,但具体是什么,在哪里,不得而知”。直到在萧博衍的家楼下守了三天三夜,始终不见有灯亮起。
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人的确是走了。
原来,真正想走的时候,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还以为跟从前闹别扭时一样,各自冷静一周,他再软言细语地去哄。但他不知道萧博衍这次居然这么狠,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下了。
一周之后,他无比狼狈地敲开付聆家的门,问他知不知道萧博衍去哪里了。付聆摇头:
“不是我故意骗你啊,博衍没说去哪里了。我去送他,都只让我送到航站楼,没让我进去的。”
说完这话,付聆体贴地给他冲了一杯茶:
“那个,博衍走了,你是不是因为被信息素折腾得太难受了啊?要不要去看下医生,就算不是博衍,斐尔医院也有很多好医生的嘛。”
宫函无力地支在两条腿上,眼睛呆滞地盯着茶杯的纹路,陷入死寂一般:
“我以为你会懂。”
“懂什么?”
宫函缓缓抬头,半掀起眼帘,语气如散在大漠里的卑微的灰:
“如果走的是冠容,你会若无其事地去看医生么?”
付聆看着他的眼睛,心口一下子被捅了一刀。说来奇怪,他演过的戏不少,看过的戏更是数不胜数。很多演员在表现伤痛的时候,观众哭得稀里哗啦,但他却能有所免疫。
然而,刚刚宫函的这个眼神,让他无比强烈地体会到了心脏被刺痛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回复理智:
“老板不会离开我。”
“你这么自信?”宫函觉得可笑,他曾经也这么自信。
付聆言之凿凿:“当然,因为我爱他,我需要他,他对我也是这样,所以我们不会离开彼此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宫函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在修理工的整修之后终于开始缓慢地转动:
“爱?”
他疑惑,随后恍悟——他从来没有对萧博衍说过这个字。
........................
酒吧被绚烂的彩灯扫视着,蹦迪台上的尖叫似乎要将天花板掀翻,四周都闹哄哄的,烈酒灼喉之后,这种喧闹似乎更加强烈了。
“老板,看你一个人坐了好久了,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
陪酒的少爷看中了他的腕表价格不菲,于是坐了过来。
宫函冲不远处的酒保打了个响指,“威士忌。”
少爷的眼睛一弯,上半身立即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