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书平听出他话里的失落,虽然他不知道付聆失落的原因,但作为一个前辈,在后生低落时说两句激励人心的话,他还是做得到的。
“但,我之所以相信你,不全是因为他。”
“那是?”
“我昨天跟钱佳禾谈过,跟你交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虽然能说出几个面具性的词去定义阿水,但是更深层次的理解,以及对人物感情的剖析,他说的话几乎能套在任何一个角色头上。
但小传却不是这样写的。他说的很多话虽然看上去很服帖,但多问几句,就会发现他的话跟小传上的文字,其实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我那时就断定,这份小传,不是他写的。”
付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很倒霉,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什么糟糕的事都碰到了。但是,他也同时遇到了好多优秀的人啊。说“报酬”两个字时语气淡漠,但是会亲自去导演家里做担保的宫函。表面高深莫测不好惹,但却会选择相信他的章书平。
还有那个,傻乎乎地叫着聆哥,现在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付大。
其实,上帝让他品尝酸涩的同时,特给了他许多甜蜜。
“章老师,谢谢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他要努力,让这些人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都不白费!
第51章
付聆在家窝了几天, 痛定思痛, 决定去奋斗了。
是的,跟所有有斗志的年轻人一样,他把奋斗的日期定在了明天。
“萧医生, 可不可以陪人家去喝个酒?”
他一大早就给萧博衍打电话,预约了人家一整晚的时间。
“怎么这么会挑时间?我这周就今晚有空。”
萧博衍一面说, 一面把本来定在今晚的饭局划掉。
“嘿嘿, 这不咱们心有灵犀嘛!”不知情的付聆乐的花枝乱颤, “你几点能走?我来接你啊。”
“五点就可以下班了。你告诉我地址,我直接过去吧。”
“那不行,我得来接你,到你办公室去坐坐。”
至此, 萧博衍终于洞悉到一丝异样,“怎么?要让我给你打针么?”
这话是萧博衍的杀手锏。
每当付聆情绪不对劲,开始整天粘着他撒娇的时候, 他就会抛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 问, 小朋友,要不要萧医生给你打针啊?
这招百试不爽,每次都会把付聆吓得往后退一大步, 摇头如拨浪鼓似的拒绝。
但这次, 付聆不退反进:
“实在不行的话,就打一针吧。”
他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觉得要打针了。
萧博衍意识到好像有点严重, 于是开玩笑而扬起的唇角也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付聆委屈巴巴地搓着家居服的裤腿,似乎觉得难以企口,声音陡然弱了下去:
“就那什么,我的信息素好像乱掉了......”
Young是A市排名第一的酒吧,规格虽然不算大,但绝对算得上高端。
入口有一整排的安保负责安检,室内也会在各个角落安排人,一有情况立马控制,确保顾客的安全。其次,Young的酒水也是一流,调酒师都是老板重金从各个地方挖过来的,个个都是好手。DJ一小时一换,都很会带动顾客的节奏,配上蹦迪台的频率和灯光,让人几乎忘记自己是谁。
付聆在边上订了个散台,相对清净一些,稍微拔高一下声音还可以交流。不像蹦迪台那边,两个人头挨着头都会鸡同鸭讲。
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很多,国内那么知名的大导演章书平看中了他,曾经一直尊重的师兄钱佳禾偷他的东西,一直陪着他的付大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许冠容。他因祸得福,也因福得祸,现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明天,我跟付大的临时标记就消失了。” 付聆把冰镇杨梅放进酒里,支着手晃杯子,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萧博衍撑着脸看他,勾唇一笑:“准确来说呢,是今晚的十二点。”
付聆努了一下嘴,觉得这消息并不怎么鼓舞人心:“博衍,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我之前天天盼着他走,现在真走了,我心里还挺不是味儿的。”
“当然了。”萧博衍的声音像幽静深处的泉水,清澈又温和,“要换做别人,每天在你耳边说,我喜欢你,我会一直支持你。没过多久,反而自己偷偷走掉了,换做是谁都会不开心的吧?”
“嗯,也是。这么看来的话,付大好像不是独一无二的。”
“我说......”萧博衍认识他的时间不短,少有看他这么沮丧的样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过他?”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有他在,挺好的。每天都会很开心,就算没有拍大制作,就在小作坊里对台词,也很开心。”
萧博衍明白这个“开心”的意义,于是软下声音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去找他吧?跟他在一起可以开心的话,那就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一样。”付聆猛灌了一口酒,辣得嗓子直烧,“许冠容不是付大。”
“聆聆,他是的。”萧博衍定定看着他,“他就是付大,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信息素,这些东西根本就没变。他不可能完全把付大这段记忆从他的人生里抹除,只要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不可能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你看他这些天的采访。他那么镇定,连看人的眼神都跟藏着刀似的,我怎么相信,他就是付大呢?付大那么可爱,他怎么会是付大呢?他跟付大,其实就是住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现在,他把付大打败了,付大就没了。”
付聆的想法很悲观,一大原因是还没有接受付大就这么离开他的事实。他让酒保又上了一瓶白兰地,每说两句就要灌一口,看上去是在吸收,实则却是在发泄。
“昨晚,我跟我妈打电话了。”
萧博衍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她说什么了?”
“我没敢全跟她交代,就挑着说了一些。她告诉我,如果真的是很珍惜的人,他在活在世界上的话,就要去争取。”
萧博衍抿着唇,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但所幸现在灯光闪烁,付聆又喝得稀里糊涂的,这份恐惧才得以藏了起来。
“阿姨说的没错。我们都还年轻,想做的就去做吧。你当初选择学表演,不也担心过吗?你看现在,你才出道三年,就可以和章书平这样的大导演合作了。你做的很好,不是吗?”
付聆心里有了一点动力,“好像有道理......博衍,我觉得,好像你跟我妈的想法挺一致的。有时候我不理解的,你们俩反而可以互相理解。”
萧博衍挂在唇边的常有的笑突然痉挛了一下,他飞快地修饰掉,把一块芒果塞进付聆嘴里。
“所以说,以后少给阿姨打电话了,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容易多想,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别去折腾她了。”
付聆迟钝地嚼着芒果,嘴巴包得跟仓鼠似的,“......嗯。博衍,你对我真好......”
萧博衍轻轻地揪了一下他的脸,“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但是,你总有一天会结婚,你要是跟宫函结婚了,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谁说我要跟他结婚!”
付聆被吼得一激灵,“你凶我......”
他已经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了,但他也还记得萧博衍是个温柔如春风的人,不会这么凶。
事实证明,宫函这两个字就是点燃萧博衍的□□,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就会炸。他随即意识到付聆那句话的本意只是担心以后自己不对他好,所以连忙软下声音去哄他:
“怎么会不对你好呢?我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不对你好啊。”
付聆委屈巴巴地抱着白兰地,“真的吗......”
“当然啦。”
“但是我不想你不结婚,一个人生活太孤独了。要不,你还是答应宫函,跟他结了吧?”
萧博衍安慰他的笑容立马就沉了下去:“闭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整瓶白兰地下了肚还没有消停,反而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滔滔说个不停。
付聆悲从中来,决定快刀斩乱麻,发誓以后就彻底忘掉付大这个人。
“电视剧里说的对,万事朝前看。人家都走了,我,我也要往前走。”
“那,万一你碰到他了呢?”
“那就绕过去!”
酒瓶歪歪倒倒地横陈在桌上,萧博衍本来想着要照顾好付聆,好端端地把人送回家。但谁知那些酒的度数太高,最后付聆还在吐着苦水,他却早已安静睡去。
而好巧不巧,宫函在这时来了电话。
“唔?”付聆正宝贝万分地抱着一个空酒瓶喃喃自语,突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博衍,你的电话......”
萧博衍被他推了好几下,才揉着眼睛坐起来,“嗯......谁啊?”
他艰难地把手伸进口袋,掏了许久才终于把那支光滑的手机掏出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跳着“王八蛋”三个字。这要是放在平时,他想也不想就会挂掉。但醉酒的萧博衍就像个德行优良的乖孩子,连摸口袋的时候都要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台回答问题。所以,他秉承“不接电话不礼貌”的品格,滑开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