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
付聆的泪珠子唰的就滚了下来,出道三年,他一直都在“花瓶”和“没演技”的争议中生存,甚至他想要争取好剧本的配角,而不是烂剧的主角这个行为,也被经纪公司冠以“不知轻重”的指责。
而今天,一个完全可以称作影视界泰斗的人物站出来,告诉他,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演员,甚至还要邀请他合作。这样的肯定如波涛一般,澎湃着朝他涌来,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
这时候,付大帮他开了口:“他愿意。聆哥他很喜欢演戏,老师你愿意给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一百个愿意!”
章书平理解付聆的情绪,于是并没有因为付大的唐突而气恼,反而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
“他是你的助理吗?昨晚看到他抓跟踪狂的英姿,身手很不错。”
付聆又哭又笑:“他是我的保镖。章老师,谢谢您这么肯定我!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这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章书平体贴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仍是笑着:“年轻人,别这么早下决定,合作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我不是大罗神仙,也会犯错的。我选的剧本不一定就是好剧本,你还是看完再决定比较好。”
尽管拿了那么多大奖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尽管在一个刚入行的新人面前。
“好,谢谢章老师!”
《和亲录》的导演是何北泉,而章书平是他的老师,所以,那天章书平以“师徒见面”的理由,在监视器前看完了付聆的表演。
付聆的表演很到位,甚至已经让何北泉满意了。
但,章书平的眼睛却是更挑剔的。
“你怕镜头?”
他一语中的,在拍戏面前,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任何一帧出现问题都要重新拍。
剧组里听说章书平来了,纷纷都涌过来围观,企图在大导演面前露个脸。但由于在拍摄的缘故,众人都只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打扰。否则到时候被人大导演拉进黑名单,以后都没得机会了,那委实得不偿失。
“唉,你说付聆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章导过来跟门生联络感情,刚好就碰到他开机。”
“就是的,这段戏又是他的重头戏,要是被章老师看上了,随便在电影里演个配角,这以后就平步青云了啊。”
“怎么还羡慕上了你们?我可不羡慕,我怂着呢。”
“啊?这怎么说?”
“你想啊,要是表现好了当然平步青云,但要是表现不好,他的业务能力就在章导那儿画叉了,这扇门一关,那就是一个黑名单啊。以后想合作都难。”
“这么说也是哦。章导的要求一向都很严,要让他满意,就是大荧幕上的演员也很难办到。这么一想,这个机会完全就是一把双刃剑啊,而且成功的概率基本没有。”
“就是,你看,刚刚那个镜头,咱们何导都过了,但是章导还是把他叫过去,明显是不满意。”
“唉,太难了。这不满意也不能怪付聆吧,我觉得他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我们这种渣渣看谁演戏不觉得好?要想往上爬,得要人家大导演觉得好才行啊!”
“说的也有道理......”
正当人群攒动,纷纷往监视器那边探头,想知道那里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章书平却直接指出了一个几乎没有人发现的问题:
“你怕镜头?”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付聆。
怕镜头,专业的说法是镜头恐惧症。
这个症状对于从事演艺事业的人来说简直是个笑话。但付聆的确有轻微的镜头恐惧症,尽管他已经尽力修饰了。这是长期网暴导致的结果,那些人每一次嘲讽镜头真的都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连笑起来的笑纹都被说是整容之后留下的刀痕。所以,每次对着镜头时,他总是会下意识想起那些嘲讽的嘴脸。
然而他已经尽所能地掩盖了,全身心地融入到角色里,说出完全符合情绪的台词。章书平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有一点。”付聆点了一下头,没有否定。
章书平被他毫无城府的反应惊讶到了:“正常来说,演员们有这个症状的不多,就算有,也不会在导演面前承认。”
一旁的何北泉笑了:“他一直很实诚,问什么说什么。”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付聆,“其实,我之前也有所发觉,但是这必须要很精细的观察才能发现。而电视剧并不需要那么精细的要求,否则现在绝大多数演员的镜头都不过关。”
演戏的要求很高,演员的情绪、动作、表情,都必须跟角色融为一体,让观众无条件相信这个角色是真实存在的。
付聆的完成度是目前这部剧里他最满意的。
是的,尽管有时候会因为恐惧症而出现一丝与角色的不契合感,但他仍然是整个剧组里水平最高的。所以,他拍付聆的时候,会尽量规避那些出现小问题的镜头。
“原来两位导演都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付聆低落地垂下头去。
“你的确做的很好。”章书平安慰他,但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但还可以更好。”
这话一落地,周围的人都惊了——还可以更好,也就是说,章书平要亲自上手□□?
何北泉是章书平一手带出来的,当然清楚自家老师的脾气,于是拿起对讲机道:
“大家休息十分钟。”
然后转头看向章书平:“老师,你们聊。”
于是,在导演的带动下,场务和摄影助理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零食架那边休息去了。演员们还在外围翘首以盼,看着付聆站在章书平面前,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付聆,我想,你还需要训练一种能力。”章书平看着他,如看着往前心爱的门生一样。
“章老师您说。”
“你需要保持孤独感,即便在镜头和无数人的注视下。”
付聆抿了一下唇,“可是,我总是会下意识想到其他东西。”
“所以,你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摘出来。”
付聆这次没有回话了,而是静静地听着。
章书平接着之前的话:
“拍戏的时候周围很杂,摄像在挪位置,打光师在举打光板,场务在搬东西,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在围观。如果你每一个都那么介意,你永远拍不好戏。我知道,对于拍戏经验不多的人来说这很难,但是你要把自己定位成不一样的演员。你要相信你自己,别人要拍10场戏才能练出来的东西,你现在就可以。
镜头也好,工作人员也罢,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其他的东西。在你饰演角色的时候,它们就是一群在护城河里的鱼,虽然会发出一些声音,但是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情绪。你需要在一个嘈杂的氛围里把自己摘出来,你眼里只有自己这个角色,和对手的角色。除此之外,镜头那些东西就是你们这幕戏里飞来飞去的蚊子。
你的角色是一个出身皇室的人,你眼睛里的东西,应该是权力,是谋权算计,而不是蚊子,这就是孤独感。”
大导演之所以是大导演,除了他们很会运用镜头来讲故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们很会调/教演员。
即便是同一个演员,尤其是表演经验还不多的青年演员,他们在不同导演的指导之下,水平也会有高低起伏,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事实也证明,每个演员都有可塑性,或大或小,但是导演的本领,就在于他们能挖掘出这不被人看到的潜力,把演员的能力彻底激发出来。
刚才这番话,付聆听下来就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个飞速的打碎和重建的过程。都说破镜重圆,虽合起来了却仍然会有缝隙。但付聆却觉着,他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
“导演,请给我5分钟,我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一下我们聆聆吧~
第43章
寒风萧瑟的山崖边, 一抹雪白的影子立在上头, 轻若云片。那人身材颀长,却因为风势太大而显得瘦弱,脚踩着悬崖上的最后一块石头, 摇摇欲坠。
隆隆隆......
忽而,身后的山道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好似战场上的鼓点, 让人听了心里也跟着敲了起来。轰声临近之后渐渐停下, 便在白衣人身后二十步的距离,三人悬停骏马站成一排,那领头者拔剑大吼: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伫立在山崖之巅的白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堪堪回首, 眼神轻蔑:
“尔等应该称我为,九殿下。”
“荒谬!你投奔贼首,恶事做绝, 险些害的公主命丧黄泉!不乖乖跟我回去受大王审判, 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九殿下似乎听不到他的话, 又似乎是听到了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淡淡扫视了那三人一眼,轻蔑的意味比之前更加浓烈了。
“凭你们三人, 还想奈何我?”
话音一落, 只见他袖中飞出一块碎石,左侧那人的喉咙便被生生击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领头之人看他还有余力反抗, 于是飞跃起在马鞍上一踏,挥剑冲了过去。九殿下只侧身避过剑锋,随即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朝他的脖颈刺去。只听一声痛呼,这人已经被九殿下击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