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裤子里露出一角的手机屏幕亮了,
微信浮窗上静静地躺着一条消息
【江沂】:嗯,我马上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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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沂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耳边的声音突然都化作了虚无。
无法忽略这淡淡几个字的存在,他突然收起了桌上的东西,起身背上书包就走。
“老师,我有点事,先走了。”
“啊,好好。那你快去吧。”
【W strawberry】:下课了没,找你有事说。
【W strawberry】:我在校门口等你。
……
这里回学校有两条街,江沂的虽然是小破车,但并不影响它的速度。
江沂刚骑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放学的学生。附近不远处是另一个重点高中。
已经下晚自习了吗?
江沂收回视线,踩上脚踏板,等绿灯。
刚骑过旁边一个小巷,余光里的场景让他突然伸手握紧了刹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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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带了,你跟我挤一挤。”
刚出地铁口的人,又返回来,翻自己包里的伞。
臧白走了出去,显然是对这细雨不甚在意。
少年走到学校门口,转头平淡地看了一眼已经归为寂静的校园。正对着大门口的两座楼已经黑了。里面的北楼,以臧白的视力,也看不太清。
只有校园的大门上还红蓝来回闪着灯。
臧白又将头转回来,淡漠地瞅着地面上的水纹发呆。
雨一直下着,很安静,很寂寞。没有闪电,也没有雷声。漆黑的夜空,像一张厚重的牢笼一样,把这座城市笼罩起来。
毛毛细雨在半空中突然汇聚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入下水道,在路边淌成一条小溪。
蔓延,蔓延,轻轻地浸上了一双蓝色的鞋子前方,看似温柔地,却想一点点把它埋没。
纤长的脖颈仰起来,雨珠滑过白皙色的耳垂,滑过脖子上细细的纹,调皮地,滚落进已湿透的衣领。
他看着夜幕中的一串串细针一般的雨线逼近他的眼睛。忽地合上了眼睛。
嗒~,雨水毫不怜惜地落在他的眼皮上。脸颊上,鼻梁上。
寂静的学校前的小道上,连寥寥几个车也开走了。所有的店面都关门了,漆黑暖咯,只有一个校门背景灯陪着他。
臧白凸起的喉结缓缓地滚了滚。
身侧握着手机的手,紧紧地掐紧了几根手指。雨水将那只手和手机全部洗刷着,反复,反复。
直到,手机因为进了水,熄灭了屏幕。
23:58.
一个小时,臧白在雨中等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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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不缺少傻逼,可臧白可能就是最傻逼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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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不用,不用了。你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吗?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嗯。”江沂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女生。
“那你能等,等我一下吗?我害怕。”
江沂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在这个便利店等也行。”女生还在瑟瑟发抖,开门进了便利店等着。
江沂留在店外,隔着玻璃门,没有进去,但也没离开:“嗯,有人等我。我等你家长来了之后,我再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问:“几点了?”
“十二点。”
“这么晚了,你朋友还在等你吗?”
江沂看了一眼手机,“应该吧。”
他也不确定,他还在不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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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白在雨中站得都有点僵了。他靠近校外的书店下面。但并不挡雨,风还将雨水往他的身上吹。
他抬脚离开这个地方,走了约二百米的距离,脚尖的前方,一个人挡在了他前面。
他抬头,面前萧冷的脸,嘴角掺血,下巴挂伤。
江沂打开了手上的透明伞,撑在了臧白的头顶。
“臧白。”
被唤到名字,臧白狠狠捏紧了他已经废掉的手机。
第31章 炙疼
“去打架了?”臧白的眼神落在江沂的下巴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很缓很缓,刻意放慢了速度。让伞中的人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空气像是不会传播对方的声音一样。江沂嘴动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可行的借口,久到臧白可以听到自己掰下中指的关节声,江沂才说出了言简意赅的字:
“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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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臧白轻哂了一声。
“江学霸,你不是说没见过我打架吗……”
臧白的眼睛很亮,也很凉,江沂没有等他说完,轻轻道:“好。”
交手第一个回合时,江沂似是躲避不及,很实诚地挨了臧白一下。尽管那一下,臧白确定江沂痛得弯了下腰,但他起来的时候,臧白还是没有从江沂的脸上发现任何不对劲。
第三个回合时,臧白第一次在除了教练以外的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不得不说,这人的步也不是白跑的。
学霸也不是白叫的,压制臧白的时候,明显放了水,他没有像臧白一样,招招过命。因为臧白下手的狠劲,从他第一次被臧白的膝盖顶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小可爱,可真是狠的下心啊,在弄死他这一方面,可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臧白的手在擦过臧白的手腕时改为了抓住他的手腕。食指轻轻往上滑了一下,江沂狠了狠心,正准备拧过去的时候。
身体骤然一失重,转眼之间,他已经躺在了淌着水的地面上。一瞬间沁入脊背的冰凉,让江沂的心滞了滞。
臧白不知道如何转的手腕,江沂的手只能在他手上停留几秒便被他脱离开,现在,已经变成了他擎着江沂的手腕。
他一只手掐着江沂的脖子,却没有使劲。
江沂看着上方臧白淡棕色的眸子,早已被淋湿的眼睫毛细细地往下滴着水,滴在了江沂的脸上。
江沂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臧白湿淋淋的脸颊,心口一点点刺着银针般的炙疼。
臧白很能忍,
一直都在忍,
什么也能忍……
臧白小时候便可以自己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家里,在段女士和臧敬锋因为工作把他一个人丢在家的时候,他可以装作很乖地说,他一个人在家没事。他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他一个人也可以。可能从小活得就现实吧,别人觉得很难熬的事情,臧白都觉得没什么。
到了段女士离婚那年,他也只是晚上喝了半箱啤酒而已。
差点把林昱当了兄弟,但却被狠狠恶心了一把。但他也没和林昱动手,因为,他不配。再者,林昱费心演了三年,也不容易。
甚至到了臧白上高中,总会亲耳听到他考试作弊的言论,他也只是很平淡,尽管有人说让学校加大监控力度,查他下次考试的监控。他也照样不考试,查无从查。但这无疑更加加深了别人对他的怀疑。但那又怎样,某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他不需要用这样的考试证明自己。
但巧的过分,臧白总在最狼狈最没有防范的时候,遇到江沂,偏偏江沂还是个Bking,人长得过分,多管闲事更过分。臧白也总是在江沂面前,人设尽崩。
如果可能,江沂或许可以让臧白忍不住。
但先于那时,一定是江沂先忍不了。
臧白手下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在他的手心处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对不起,我错了。”
……
地上倒着的伞被一股凉风吹得旋了一个弯,支楞了一下,没有立起来,又翻了过去。
江沂毫不躲闪地应着臧白的眼神,虽然躺在地面上,竟也不觉丝毫狼狈。
反而是臧白,额头发隙边上的雨水汇聚成一条一条地顺着流下下巴。很奇怪的,之前臧白竟然没有觉得自己淋着有多狼狈。可能是怒气代替了他十斤重的形象包袱,还没觉得多尴尬了。
可现在…………
真正听到了道歉,感觉却很奇怪……
江沂的嘴张了一下,在他说出下一句之前,臧白在江沂脖子上的手向上移了一下,横着捂住了江沂的嘴巴。
“晚了。”
似是才感觉到两个人在马路边上打架有多傻逼一样,并且……姿势还有点奇怪。
臧白从江沂身上起来,松开了捂着江沂嘴巴的那只手,捡起旁边地上的伞。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拉江沂起来的意思。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车也恍恍跑过几辆。走的路上,少有的安静。臧白摸了一下裤兜里的钥匙,确定刚才动作激烈的时候,没有丢。便撑着伞过了红绿灯。
……
走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雨停了。
臧白转了下伞把,头顶的伞落了下去。他合上伞。停在路边,转头,握着伞的手晃了一下。
臧白侧身拿着伞,伞尖就落在身后的人的两只鞋子的中间,一寸不少。挡住了江沂走的路。
抬头看着一直跟着他的江沂:“跟着我干什么?”
江沂看着臧白的背影,走了百十来米的距离,脑子自然也转了一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