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我这就去……”民警结结巴巴。
白夜没有犹豫,直接跟了出去,下一秒只能听到谢景干呕的声音,“呕——”
谢景一手紧紧地扣住墙边的水泥,只觉得喉管痉挛,但是由于没有早上并没有吃东西,只能象征意义的吐出一些酸水。
简直就是胃里翻江倒海,剧烈的辛辣感灌满口腔,谢景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睛好像被红黑的纱布遮盖住了一样,耳膜犹如惊雷乍响。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双手稳稳托住了自己的上半身,白夜的声音好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一般模糊,但是却意外的清晰,“没事的,谢景,没事了,我在的。”
天空好像是血灰色的,朦朦胧胧,像是罩在了眼睛上,让人看不清世界,他满嘴都是酸涩浓重的血腥味,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
“没事的,谢景,好点了吗?认得我是谁吗?”
是的,他几乎已经要神志不清了,谢景扣在墙壁上的手指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他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才喃喃了一句,“白……白夜……”
谢景感觉那人揽着自己腰腹的手用力了一点,但是他只觉得自己很狼狈,他想推开白夜,可惜手上完全使不上劲,来自对方臂膀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动摇,同时白夜强行拉起他的身子,把他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借此依托着谢景几乎站不稳脚跟的身体。
我还没有漱口,会把他的衣服弄脏的。模糊不清的思绪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没由来地有些恼火,想把白夜推开,但是白夜揽得很紧,谢景额头渗了汗迹,显得有些黏腻,白夜毫不在意地撩开他凌乱的额前碎发,就这样吻了上去。
谢景只感觉脑海嗡的一声,那人温热柔软的唇瓣让神经触感连带着脑髓和脊椎都产生了一种细微的刺麻。但谢景眼底霎时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会被人看见的!
他终于使上了力气,强行把自己被白夜禁锢着的手抽出去,硬生生把白夜退出去半步。
“你疯了吗?会被人看见的。”
周遭凝固般安静,只有细微的风声从耳际穿过,谢景拇指紧紧掐着中指内侧指节, 他喉头麻痹,连说话时声线都来不及压平。
紧接着,他垂下眼帘,“对不起。”他嘶哑道,“队长,对不起。”
这近乎冷淡客套的道歉,谢景说完,刚一有动作,还没来得及往后仰,白夜突然一伸手勾住了他后颈,把他的头按向自己,“怎么?几张照片能把你吓成这样?”
本能使他扭头想挣脱,但是白夜又强行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压了过来,“是那个女孩曾经遭遇的事情让你觉得害怕了吗?还是歉疚?”
——歉疚?
不,不是的,他从来不觉得歉疚了谁,如果说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有这样亏欠心理的,大概也只有他自己。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见她死在自己眼前,但是只有你大老远跑来市局,无论是出于何种心理,你必须要承认的是,你确实是想知道她是如何死的,你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离开。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是看了几张照片,你就妥协似的放弃了这个念头,尽管摆在面前的确实就是绝路一条。可是,谢景,在你心里,那些看似平凡随意就会消逝的生命,可悲、可怜、又无知,你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谁会记得她们是怎么离去的。但是你想为她们做点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们让你想起了谁?”
谢景紧抿嘴唇, 整个人仿佛冻住了。
白夜毫不为怵,他紧紧盯着谢景涣散的瞳孔,“只是自己的邻居,你能为了她跑去把别人差点打死,甚至算不上同班的只是在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也值得你辛辛苦苦跑过来?你安慰周曼的家人的时候,简直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怎么,她们让你觉得亲切,所以你是想起了谁?”
院子里面传来隐约不清晰的人声,谢景喘息急促,但明明白夜是几乎逼问的口吻,按在他脖颈的手却轻柔地一下一下帮他拍着。
无数扭曲地景象被剑戟切割成了影影绰绰的碎片,让人无法探视。谢景发着抖,盯着他,透过那人清亮的瞳孔,一点点从映照在瞳孔里的灰暗的光点穿透过去,那是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女孩赤/裸的身体仿若一片沾满了泥水的羽毛,她的眼珠子渗着令人胆寒的恶毒。
“这就是下场,把那个贱人拖过来,她以为她是谁,什么都敢动?”
“这些阴沟里面的臭虫,永远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说是吧?”那人的眼眶、脸颊都深深陷下去,就像从地狱里探出来的幽魂,死死盯着他。
你们这些阴沟里的渣滓,永远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白夜抬手抚上他的眉骨,“嗯?让你想到了谁?想到了你自己吗?”
这话让谢景的胸腔不住起伏,就像是沉溺在了深海里,无法呼吸,他才刚刚止住的呼吸又不停地开始喘起来,他嘶哑着喉咙,竭尽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或许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可是,谢景——”白夜手指插进谢景后脑勺的黑发,轻轻地摩挲着,“不论你在哪儿,不论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带到我的身边来。”
人群聚集,血液从沙发上一直流淌到灰白的地砖上,干涸凝固呈现出黑色,警车红蓝灯光闪烁,喧嚷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
“看吧,看吧,我就说,这就是一天在外面鬼混的下场,出事了吧?”
“哎哟,真糟心,以后我这房子还怎么租出去啊?”
“我看她就是活该,不知道检点!”
谢景只觉得心脏往下一沉,眼前场景蓦然变换,火光顺着蜿蜒仿若小河的血迹一路燃烧,点燃了他的整个世界,少女的身体布满血痕,在巨大的火焰中摇摇欲坠,濒死的诅咒撕裂耳膜,“你活该,你永远只是一个人,你会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下一刻,暴雨将至,熄灭暗夜中的篝火,浓黑的烟雾混着暴雨的淅沥声响攀爬至浩瀚不见光点的天际,“你听见了吗?”
他隔着雨幕同那人对视,男人的声音穿透雨声,摇晃在风中,“你注定无人怜惜,无人与你同行。”
——无人与我同行。
白夜指腹顺着他的眉骨往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前行,你要记住,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谢景像是沉浸在某个灰暗的梦魇里,思绪涣散漂浮在半空中,闻言猛地一震,蓦然惊醒过来,“你说什么?”
白夜说,“你看,当初你只是因为听到了一点不对劲,就觉察出了那么多的问题,如果不是你,这个案子可能还没有解决,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跟在市局工作的所有人一样,我知道你想破这个案子,你想让那些冤死的灵魂得以昭雪。”
“你问过我,犯了很严重错误的人,有重新变好的可能吗?可是,是人都会犯错的,前路不会永远是一片平坦,也不会是天光大亮。但那些闪耀在国徽下的肩章,所承载的忠诚、英勇、执着,会在我们摸黑前行的时候,一路指引着我们,保护着我们,避免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谢景嘴唇动了动,但是没说什么。
“这东西不是与生俱来的,这不是束缚你的枷锁,而是你面对长夜的剑戟,你不应该被他们桎梏住。”白夜好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什么。
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谢景的眉眼鼻唇,“没有人生来就有好坏之分,你要学着去做一个好警察,这不是天生就会的,你不必强压着自己。以后你会接触到很多稀奇匪夷的案子,你要学会适应,然后才能逐一破解,在此之前,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要轻易扰乱了自己。”
谢景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些,没有人告诉过他,他需要适应。他所知道的只是,他必须去做这些。所谓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仿若重担一样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喘不过气。
但他能明白,白夜说得对,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没人和他说过,或许是他们忘了,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
以前的日子,就像是一个连轴转的齿轮,并不是不知疲倦,只是已经麻木了。
所以,猝不及防听到白夜说的这些话,其实是让谢景觉得很不真实的。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从以前的躯壳中跳脱出来了,迷茫、无知无时无刻没有不在他的脑海里面打转。
可是白夜告诉他,可以学着去做一个好警察,没有必要强压着自己,这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会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谢景视线一点点聚焦,“谢谢。”他说着,嘴唇阖动了一下,才又低声含混道,“我知道了,谢谢队长。”他又重复了一遍。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谢景的皮肤冷得发白,经历了刚才的事情,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白夜看向他,目光柔和,他看着谢景近在咫尺的五官眉眼,心里微微一烫,就连指尖都微微发起热来。
“谢景,我也要谢谢你。”白夜拉过他的指尖,轻轻放在了唇边,“谢谢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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