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顶是大办公室明亮的灯光,谢景有些略显疲惫的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些困倦。他的肩膀自然地垂落下来,黑发凌乱搭在耳梢。接着他长长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白夜知道,这个案子的疑点是他提出来的,他其实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对不对。亦或者是也在担心是不是自己猜测错了,而耽误大家的时间,这么一出瞎忙活。
白夜沉吟两秒,穿上外套,理了理袖口,“要去我家吗?”
他好似是非常自然地说出的这话,但是只有白夜自己清楚,他那颗仿佛不论经历任何事都沉着平稳的心脏,此刻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一样。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怕什么。
还好,心脏落回胸腔,开始了节奏鲜明的跳动,那种挟制感慢慢消失了。因为他看到谢景站起身,把椅子摆放好,低垂着头轻轻说了声,“好。”
·
谢景站在冷藏柜面前,盯着前面一排排素净整齐的酸奶,心里琢磨着自己带的钱够不够付款。他每天除了车费和饭钱,真的不带多的。毕竟这个月工资还没有发,以前打零工赚的钱要省着点花。
然后,白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拿了好几板不同口味的酸奶丢进了推车里面。
“诶诶。”谢景连忙制止,“我不喝这个。”伴随着话音刚落响起来的是清晰可闻的,“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白夜,“……”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不喝关我什么事?我自己买的。”
“……”谢景撇撇嘴,“哦——”
白夜把推车递给谢景,“你自己逛一会儿,待会儿在收银台等我,想吃什么自己拿,我去买点东西。”
“哦。”他伸手接过推车,“好吧。”想吃什么自己拿?这是队长要请客的意思?肯定是的啦,哦嚯嚯,毕竟队长知道自己是个可怜无助贫穷的娃儿。
然后等谢景眼巴巴看着白夜走后,就大步的推着车,昂首挺胸的走向了超市三楼零食区。
谢景看着差不多满满一筐的零食,心想,待会儿白夜真的不会劈我?他往门口看了看,怎么白夜还不回来?该不会是看他买得太多,已经跑路了吧?
谢景低着头,拿出手机翻开微信正打算发个消息给白夜,结果就听到有人叫自己,“谢景!”
他闻声抬头,白夜提溜着一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站在收银台旁边招呼他,“过来。”
然后白夜盯着推车里面的一大堆零食,和谢景大眼瞪小眼。
谢景默默地拿出一袋薯片,“其实……我可以放一点回去的。”他样子委屈得就像是白夜是一个剥削劳动人民应有合法权益的资本家一样。
他面容本就生得年轻,有种少年特有的青春感,再配上现在这样一双水雾雾的眸子。就连旁边的柜姐都忍不住想上来劝劝,看把孩子委屈得,给孩子买吧。
白夜用空余的手把薯片从他手里抢过来,真的是抢,谢景拽得很紧。然后又在谢景看起来马上要潸然泪下的眼皮子底下,又放回推车里面,“待会儿你自己提。”
劳动人民瞬间眼睛冒星星,满血复活,“好的!”
“……”这小子可以去演戏了,找点团队包装包装,说不定还能拿个野鸡奖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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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6,南锦小区,顶层复式从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暖白微醺的光芒。
“谢景!”白夜一手削皮刀,一手拿着土豆,“炒土豆丝吃吗?”白夜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亲自下厨,直接带着他出去搓一顿不就好了。但是,就是有种微妙心理刺激,想让他在谢景面前展示展示自己的厨艺。
“我没去学校收拾,你怎么现在才想着给我打电话?你躲厕所打的啊?小心点,待会儿被老师发现给你收了,那书你帮我搬你寝室去就行。肯定空啊,我都会,我记啥笔记。好了,先不说了,上课去吧你。”谢景穿着白夜给他专门准备的灰色绵柔家居服,趴在沙发上和曹坤打电话。
等电话挂断,他抬起头,往厨房看了看,其实从他的角度看不清白夜什么样子,只能看到吧台和高脚凳,以及间隙看到白夜修长的腿和精瘦的腰身。他瞳孔映衬着微光,“队长,你刚刚说什么呢?”
要是换成雷珩或者别的谁,白夜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耐心说第二遍,“炒土豆丝吃吗?”
谢景蹭地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然后又踩着拖鞋一阵蹬蹬蹬小跑进了厨房,“吃啊,我帮你削皮。”
厨房天顶亮着温暖的光,饭菜在吧台上冒着袅袅热气,混合而来的烟火气息充斥一方。
白夜看着他踩着棉毛拖鞋里面露出的白皙的脚背,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似乎想往上翘,不过随即被他控制住了,“不用了,我自己来,省得把你手弄脏了。”
“那哪能啊,弄脏了,洗一洗不就行了,哪有在领导家混吃混喝不干活的道理。”谢景说完自己伸手去拿白夜放在厨台上塑料袋里面的土豆,连带着领口的位置微微松脱了一下,露出好看的锁骨线条。
白夜眼眶压了压,心里有点发热,像是被一团小火苗轻微地炙烤着一样,“把你衣服拉好,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谢景上下看了看,觉着自己穿得也挺规矩的,没有什么毛病啊,他抖了抖肩膀,“队长,你这话就过分了,衣服是你给我的诶。”没错,刚刚白夜说自己去买东西,就是给谢景买衣服去了。
“哦,是吗?”白夜揶揄道,“也不知道是谁给我说的自己和我差不多高,也没有矮多少,那我想着,按照我的码数来买,肯定穿着也差不多啊。”
按照你的码数买的?这话让谢景眉头下意识地一挑,但随即他反应过来,白夜这是在间接说他矮是不是?
他有些不服气的走到白夜的面前,然后拿着空闲的手在两个人的头顶来回比划着,“是啊,是差不多高啊。”
其实,四五厘米还是差的。
白夜忍俊不禁,“你那是什么瞎比划。”
谢景想反驳,但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
白夜白皙侧脸上的乌黑眉眼微微挑起,神态有些狡黠,他抬手从谢景的腰线靠过去,正好形成一个把谢景拢在厨台和自己怀里的动作,他微微垂着头看着谢景在额前略微卷翘的头发,笑着说,“一边呆着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谢景特别特别不服气,“什么叫碍手碍脚啊,你等着,我给你做!”最后一个字他用了重音。
白夜瞳底粼粼闪烁着波光,唇角不由得弯了个浅显的弧度,“你给我做?”
“是啊。”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给你做。”
白夜以一个你行你来的姿态,优雅退场,好让他大展身手。
直到白夜退开,谢景才转身面对着厨台,小小的呼了口气,天知道,刚刚白夜围拢过来的时候,他多想……
“靠!”谢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案板上。
白夜才刚刚从厨房下到客厅的位置,闻声回头看他,“你干嘛?想炸我厨房?”
“没事,你先看会儿电视,或者玩玩手机,等着吃饭就行。”谢景哑着喉咙说,心里像被轻轻抓了一下似的。
白夜没留心他语调有点不对劲,还真的就按照谢景的吩咐,打开电视放起了水果台的肥皂泡沫剧。
“啊,我不听,我不听,你无情,你无理取闹,你不是人。”
“你才无情,你才无理,你才不是人。”
在肥皂剧男女主激情地控诉下,厨房传来刀跺案板的锵锵声,蓦然就唤起了白夜对于家这个词的想象。
印象中,父母亲常年在外,加上少年时准备去学院上课,以及后来实习进入体制工作上班,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白夜自认为骨子里不是特别感性的人,所以逢年过节一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定时给父母发信息祝福,让他们知道这个儿子还在世上活的好好的,不用担心就好了。
也是这时,他才突然想起家还有另外一个层面,不再是下班了,自己订外卖凑合,或者是去餐厅吃一顿,然后回家洗澡睡觉,第二天定点上班,如此往复。
也可以是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油盐酱醋茶四溢飘香。电视剧的嘈杂背景音渐渐在白夜的脑海里退散了,他听到谢景踩着拖鞋走在地面哒哒的声音,油烟翻炒带来的刺啦声。这使得他不由得无声无息的站起身,走到了厨房。
谢景在炒土豆丝,大火,爆炒,收盘,洒葱花,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白夜微妙地挑了挑眉头,原来他说自己厨艺还可以,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哎哟,卧槽!”谢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着土豆丝的手都不由得抖了一抖,“队长!你是想吓死我是不是?”
白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哼笑,“我这不是怕你太入迷,吵到你嘛。”
谢景顺手把土豆丝放在吧台上,“我再弄个西红柿蛋花汤吧,比较简单,快一点。”说完他又回身打鸡蛋,切葱姜蒜了。
“今天没时间了,有空我炖大骨汤给你喝,那个需要慢慢熬,队长要不考虑考虑给我放个假呀。”他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商量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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