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特许,谢景丝毫不客气,囫囵吞下了椰丝奶冻,又去拿三明治,嘴边都还挂着点心渣。
白夜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手掩唇假咳几声,“咳咳……”
“?”谢景狐疑看他,“你喉咙不舒服?”说完还满意地喝了口酸奶。
“……”白夜感觉自己此时此刻不是喉咙不舒服,而是心脏不舒服,被气的!
好半天,谢景表情如同梦游,看看白夜,又看看小几上早已被自己吃得差不多的点心残渣,半晌似乎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眼神变得非常严肃。他端正坐姿,终于清了清嗓子,十分认真地道,“队长,关于刚刚在餐厅的那个话题,我要是说实话,你别生气啊?!”
“?!”白夜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杀气。
因为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一般说话这样接的,类比,‘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其实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己一样。这句话后面接的一定会让人生气。
果不其然,谢景说,“其实我认识这个女的,并且……”
白夜,“……”还有并且?!
“并且什么?”白夜冷冷道,“你最好一五一十地都交代清楚。”
谢景笑起来问,“怎么?我都还没说完,你就生气了,拿我当犯人审啊?”
白夜反问,“我不能审?”
“哈哈……”谢景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本来是半耷拉在沙发边缘的脚突然抬起来放在了白夜的大腿上,少顷他眼睛的余光瞥向白夜,“怎么不能?我这不都跟着你回家了嘛。”
白夜眸光一凝,像淬了一团火一样,他抬手握住了谢景的脚腕,拇指指腹轻轻在他的脚腕骨凸起的地方研磨着,另一只手支在沙发椅背上撑着自己的头,垂眸看着谢景,“并且之后呢?”
谢景脚指头微微蜷缩了一下,被白夜碰着的地方像是触电一样,有些发麻。谢景呼了口气,正色道,“你说得对,我读书的那个学校确实挺小的,所以十之八/九,你口中说的石娅和我认识的就是同一个人。怎么说呢,这个女的我其实算不上认识,应该说知道比较合适。”
白夜挑眉,示意谢景继续往下说。
谢景再次仔细观察了白夜的神色,确认队长应该是比较大度的,不会轻易发火,然后他小声说,“这个石娅以前估计是喜欢过我。”谢景觉得这么说也不绝对,他又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但是应该是对我感兴趣的,她找我要过联系方式——”谢景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白夜握住他脚腕骨的手用力了一点,捏得谢景有些疼。
谢景本能的收了一下自己的脚,但也只是膝盖弯曲了一下,没有收回来。白夜握得很紧,他一字一句,冷冷道,“接着说!”
“不过我没给,因为我本来也不喜欢她这样的,再说了,都不认识,我给什么啊。她还给我送过吃的,学校里面给喜欢的人送零食,这不是挺正常的嘛。”谢景自说自话,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夜的脸色,每当他说一句,就更沉一分。
“那东西我也是给她还回去了的,后来我们学校就发生那女生跳楼的事情,我就去找你了呗。”谢景说完耸耸肩,表示自己都交代完了。
白夜问,“你不喜欢她这样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景一脸你明知故问!
但白夜偏偏就是要明知故问,“喜欢什么样的?”他食指顺着谢景的小腿往上,到了膝弯的位置,“过来给我说说。”
谢景那双眼梢稍长,因此显得眉眼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半晌直起腰身,灵活地往白夜身上靠过去,就这么正好顺势以面对面的姿态坐在了他的腿上。谢景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钳在白夜侧颊上,良久低低地笑了声,“我喜欢你这样的。”
似乎这话一说出口,有些难为情,谢景立刻埋头在白夜的肩窝处,闷笑着,“也不是这样,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这话似乎极大地取悦了白夜,至少谢景感觉到白夜原本是放在他膝弯处的手改为放在了他的腰上,然后将谢景往他怀里揽得紧了一点。
谢景的身形如果是穿着衣服看起来绝对是有些瘦弱的,但是等真的触碰到的时候,又会惊喜地发现,他身上那些被累累伤痕淬炼出来的坚韧的筋骨,锋利犹如剑戟。
但是,谢景这些隐藏在心底不曾对他说出口的伤痕,竟模模糊糊折射出那个曾在津安的年轻气盛的影子。尽管他现在看着依然年轻,但是白夜只要是一想到他就这样独自在这世上行走,就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滚烫而令人心口麻痹的堵塞感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腔,逼迫直至心脏。不过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市局的人说他冷厉不近人情,那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总是为了什么表现出热络的样子。因为欲望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得不到,就完全不必浅显地表露出来。
至少,在没有遇见谢景的之前,他是这样以为的。
人有七情六欲,无论是情还是欲,不是都能沾染上自己欢喜的人?
白夜近乎有些贪婪地抚上他的肩胛骨,然后往上,扣在了谢景的脑后颈,就这么按着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怀里,借此依托着谢景的整个身体。
谢景微微侧头,但是此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白夜雪白一段颈子和微微染上红晕的耳朵以及流畅的下颌线条,是看不清白夜是什么表情的。但是谢景一动不动,就这么凝视了一会儿,开口时,语调因为强自压制某种欲望而显得有些暗哑急促,“白夜——”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嗯?”白夜微微仰后一点,自下而上仰视着谢景的面孔,“是想说什么吗?”
“唔——”谢景唔了一声,沉吟片刻,才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我看你都不怎么吃的,是怕长蛀牙吗?”
啊呀,是想问这种问题吗?白夜说,“个人口味问题,而且吃太多甜的我会觉得腻。”
谢景笑了笑,“那是你吃的方式不对。”
“?”
谢景直起背脊,拿过自己放在小几上喝得剩下一半的酸奶,喝了一口,又接着放下,然后对着白夜说道,“我想亲你。”他挑起眉梢征求白夜的意见,“可以吗?队长?”谢景尾音是十分欣喜的语调。
白夜看着他,不愿意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地表情。良久,他拉起谢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开口时,声音低沉磁性又带着微妙的憧憬,“你以什么样的身份亲我呢?”
谢景有些愣住了。
他长时间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曾想到会遇到白夜。或者说会遇到白夜这样的人,他看似冷漠不近人情,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会让人不免心生亲近之感。他和白夜原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原先是怎样的?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每日靠着搏杀、刀枪剑戟而活。白夜不一样,他生来就带着荣誉,他来自这个异度最顶尖的学府,他拥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他有自己的朋友,他们都同他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方面谢景必须得时时刻刻藏匿着自己对他的感情,一方面又会心生或许我会是幸运的,我也许有机会能够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介意我的过去的话。
谢景就是这样的矛盾,他也曾经想过,如果不是自己以前经历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令人龃龉的过往,他或许可以光明正大对白夜表达自己的爱意。
可是,就像白夜说的,世界上不存在重新做人这个说法,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重新来过这种选择。生命不可重复,你经历了就是经历了,一辈子也抹不掉。
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即使白夜对他表明了心意,他也不敢接受,就是因为他担心看到白夜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像那些人一样。变得像那些嘲讽充满恶意的眼神,赤/裸裸地将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堪血淋淋地撕扯出来……
但是,他确实是幸运的。因为,即使白夜已经知道了他曾在津安的事情,但是他依旧愿意来接他,依旧愿意带他回家。
接下来,他只要稳定下来,等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以前经历的所有,是不是就证明,他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白夜站在一起的?
谢景想试一试,这个想法从他第一天踏入恭海市局的时候,他就想过了。
所以——
谢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而捧住了白夜的脸,他唇角勾了勾,一字一句,声音轻浅而清晰,“——你的恋人。”
下一秒他俯身向前,两人唇齿亲吻在一起,白夜仰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就像是火光在风中肆虐,吞噬神经,轰地燃烧至大脑的每个角落,叫人连呼吸都不能。白夜抓过他的手,十指紧紧扣住,一点一点舐走了他口腔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甜味。仿佛长歌在虚无的空中激荡萦绕,幻化作令人愉悦的分子,充斥着整个暖白的世界。
对比整个客厅显得狭窄的沙发成功营造出一种隐秘的氛围,只有两人呼吸急促,与体温一起紧紧纠缠。分不清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被刺骨的甜蜜麻痹掉的知觉才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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