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燎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案子也能让自己师父亲自出马的话，说明这次的雇主挺大牌的。他乐得扩充自己的人脉，毕竟独立律师的第一步就是手上有客户资源，且关系多了也好办事。
须臾间服务员过来通知周孟开，说客人已到楼下，正坐电梯上来。
周孟开潇洒起身，吩咐服务员换上新茶，而后亲自去门口迎接。许燎整了整衣冠，确认自己全身上下没什么失礼之处，便略带忐忑的跟在周孟开后面。
三人走到门口时，门也刚好从外面被打开，周孟开率先露出稳重如老狐狸般的笑容，伸手跟面前人打招呼。
来者很客气地握住了周孟开的手，彼此相互寒暄几句，眼睛状似看着眼前人。
但许燎知道，他的视线从进门起就未离开过自己。
第57章
分开后第一次重逢，许燎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比以前高了，壮了，脸庞棱角更分明了。高定西装穿在身，举手投足都是自信十足的商业精英范，哪还能看得见从前那个少年的影子。
与此同时，钱徵也在打量着对方：多年不见，对方似乎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这让他有些忿忿不平。
“来，请入座。”周孟开没意识到俩人间的暗涌流动，笑呵呵地把钱徵几位请入座位，“没想到钱公子如此年少有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校当着书呆子呢。”
“早就听闻周大律师博学多才，思维过人，今天我是特意过来请教的。”钱徵弯起一侧嘴角，也很客气地回话。
许燎从未见过钱徵有这么官方的一面，暗自感叹物是人非，就是不知道事是否已休。
“这两个分别是我的学生许燎、刘克。”周孟开伸手向钱徵一行人介绍，刘克很识相地上前打了个招呼，而许燎只是一脸平静，未作任何行动。
刘克在底下不断用手提醒他，周孟开也心底存疑看过来，正打算把场面扯过去时，钱徵先开口了：
“好久不见，”钱徵正坐在许燎对面，用正大光明的眼神打量着许燎，而后跟大家解释道：“他是我高中同学，估计记不起我了。”
许燎闻言一笑，抬眸看向眼前人：“确实，好久不见，我都快把你忘了。”
“忘了那就重新认识，”周孟开笑呵呵地看向俩人：“有缘分的人无论分开多久总会遇到，来许燎，你先敬钱公子一杯。”
周孟开亲自给他俩斟上一两白酒，许燎也无其他反应，只是拿起酒杯，朝对面敬一下便仰头全喝完。
钱徵也干劲利落地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便主动和周孟开聊起了案件的事，从股价、二审成功率、社会影响通通讨论一遍。
旁边的公关经理口若悬河般给出自己的建议，紧接着销售经理发表自己的看法，周孟开则拿出专业大拿的态度各方面细细分析，钱徵偶尔点头沉思，刘克在一旁兢兢业业做着记录。
只有许燎旁若无人般专心吃着饭，偶尔几道炽热的目光投过来他也毫不理睬，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吃个饭而已。
周孟开和刘克打心底里对今晚的许燎感到奇怪，两人猜测许燎是否在高中时跟钱徵的关系便不太好，刘克更是直接：“许律，你是不是觉得给自己老同学打工挺没面子啊。”
许燎只是笑笑，然后让他专心开车，周孟开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把老师送回去后，刘克约许燎去酒吧喝酒，但后者直接以“明天还有要紧事”为由拒绝了他。
于是把人送到公寓楼下后，刘克便自个开车走了，许燎踱步进入小区，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他垂着脑袋像迁徙路上落单的驯鹿。
到家后灯光自动打开，许燎疲惫地换鞋，一道身影迅速窜到他身上，是已步入“中年”的小橘子。不，如今应该叫“大橘子”了，随许燎出国后他的胆子仿佛大了起来，不仅吃得多，长得壮，性子也有愈来愈野之势。
用许燎的话来说，先前他还担心小橘子去到德国会不会“水土不服”，后面就只担心自己会不会混的还不如一只猫。
不过猫变得再野如今还是会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任他揉圆搓扁，许燎满意地抱起它，给它开了一盒鱼罐头，随后就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许燎意外的接到了一通电话，吴凯也就是赵筠雅的老公，在电话中约他出来喝茶聊天。
许燎以自己目前正负责赵筠雅的离婚案为由拒绝了他，但吴凯还是契而不舍的打了好几通。
思前想后，许燎先打电话给赵筠雅，问她拿个主意。那头沉默了几秒，最后让许燎赴约，看吴凯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我们今天就是出来叙叙旧，不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吴凯笑着给面前人斟上茶。
许燎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接过杯子，低头细品时脑海中划过一些在德国留学的画面。
“我们刚认识那会，雅雅和我还在读着研。”吴凯和赵筠雅是大学同学，学的计算机专业。原本吴凯在大三时就有好几家企业向他抛来橄榄枝，但赵筠雅执意出国留学，他便也跟着出国了。
平心而论，吴凯在众多程序员中属于能力突出又难能长得帅气的那一类，不然身为系花的赵筠雅也不会那么快和她好上。
俩人双双出国求学，再齐齐回国发展，家庭事业双丰收，是很多同学羡慕的神仙眷侣。
“很多东西早已随着时间不知不觉改变了。”许燎放心茶杯，安静的注视眼前人。
“不，这只是人生路上一个小插曲而已，就像程序运行时偶尔会出现一些小bug。”吴凯把头转向窗外，“找到它，修改它，一样可以继续用下去，只要整体功能依然不会受到影响。”
吴凯无论是对计算机还是对自己人生、家庭、事业规划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从小到大他都按照这套逻辑生活、学习，他也因此一路顺风顺水的拿奖杯、走上巅峰，从未怀疑过自己逻辑的正确性。
“有些应用程序，bug太多很影响用户体验，第一次出现我就会把它删了,我想师姐比我更明白这一点。”许燎面色沉着的看吴凯，从事律师这一行让他比年少时更加冷静，“师兄，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程序可以不断升级、改造，但再完美的程序也只是程序，没有人用的程序又有何价-”
“够了，”吴凯低呵一声打断了他，“我已经够辛苦了！”
说完他眼神阴翳地看着许燎：“大家都是不完美的，凭什么她有资格要求离婚。”
许燎皱眉：“师兄，婚姻并不是枷锁，谁都有权力及时结束关系。”
“我问的是！她，有，什，么，资，格，提，出，离，婚！”吴凯的脸色彻底变黑，眼里的愤怒难以掩藏。
“从大一谈恋爱那时起，我就一直让着她，哄着她，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气。”吴凯不屑地勾起一边嘴角：“大三的时候她说要出去留学，我便放弃offer，随她一起出国。回国后，她说自己是独生女，要照顾自己爸妈养老，我二话不说跟着她来到s市。她生了宝宝后，家里一切都是我在负担，孩子得了自闭症，光是看心理医生就不知花出去多少。我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上班，每晚回来熬夜加班，她丝毫没有关心过我，生活重心全都放皮皮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呢？”许燎的声音给正在火气头上的吴凯浇了一盆冷水，“因为你爱面子，你宁愿守着这么一个家，对自己妻儿冷暴力，也不愿意离婚。”
许燎犹如看跳梁小丑般看着对方：“据我所知，你们住的别墅是师姐爸妈全款买下来送给你们的，在s市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你的年薪都未必赶得上它的首付。”
吴凯突然哑口无言，只得眼睁睁看着许燎把他家的情况一一道来，眼中藏着难明的思绪。
许燎讲完自己的观点后，便起身离开了包厢，经过走廊转角时他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上面显示通话中。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许燎小声和里面的人讨论着，“放心，师姐，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第58章
回到律所时已经十点多，许燎手上还有其他案子，刚坐下又开始忙活起来。下班前后勤部的章姐在群里通知：主任今晚在醉仙居定了团体餐，全所人下班后可直接过去开吃。
许燎心里装着案子，正好要跟周孟开请教一番，便跟着同事一起过去了。
醉仙居的三楼被包了起来，人到齐的时候食物也热气腾腾的上桌了，许燎拿了碟子去盛点吃的，刘克过来把他叫走了。
搭电梯时刘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许律，这次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光顾着吃了。”
许燎当即心下了然，进了包厢后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钱徵正和周孟开聊着天，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前来。
“许燎，来，先跟钱总敬一杯酒。”
“嚯，已经变成钱总了。”许燎心里暗想。
周孟开挥手示意，许燎拿起醒酒器就要上前倒酒，钱徵开口制止了他：“待会我要开车回去，今晚就不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