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不悦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带着撒娇埋怨道:“薛夕盈!现在是我的看病时间!”
薛夕盈似乎有几分无奈:“你别闹了,你根本没事。”
“我不管,我付了钱,你时间就要到位。”
薛夕盈没了办法,道:“我现在接个电话,一会晚上作为赔罪请你吃饭行不行?”
那边的姑娘似乎是被取悦了,道:“这还差不多,你去吧。”
接着是薛夕盈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喂?”薛夕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此时可能会打趣两句,但此时顾折风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直接道:“薛医生,接下来我和您说的事情,请您务必保密。”
顾折风的语气这么严肃,带着薛夕盈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您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
薛夕盈道:“在说之前,我需要和你确认,这是否是我可以承受的事情?如果是涉及过于私密的内容,我认为我不知道恐怕会更好。”
顾折风道:“不是什么你无法承受的秘密,也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只是需要你务必保密就好。”
薛夕盈想了想:“既然如此,顾先生信我,我也不妨信一次顾先生,你说吧。”
顾折风看了眼身边眼中毫无神采的崔欧宁,深吸一口气道:“崔欧宁死后,在别人身上重生了。”
薛夕盈瞪大了眼睛,被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惊的脱口而出:“什么?!”
……
“……所以说,一觉醒来之后,崔欧宁就在这个同名同姓的自杀者身上醒过来了?”
“是的。”顾折风道:“我之前也觉得很荒谬,可他的习惯也好、说话方式也罢,都太像他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而现在的崔先生,也遭遇了死之前一样的事情。”
“是的。”顾折风和崔欧宁十指相扣的手指紧了紧:“所以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崔欧宁之前没有完成的治疗。”
薛夕盈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补充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并且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因为现在我们在拍一部新戏,现在欧宁就在我身边,他就在这个状态下没办法走出来。本来我们约定是这部戏结束后再去找你,但我等不到那天了。”
薛夕盈道:“但我现在在国外这边脱不开身,你们如果在拍戏,恐怕也没办法过来。”
“嗯,我知道,所以想和你聊聊,有没有其他办法。”顾折风道:“老实说,我虽然知道white crane对他的问题是有帮助的,可我很担心他因此对white crane产生‘上瘾’的效果,毕竟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一种手段。而且香烟毕竟是香烟,我也不看着崔欧宁年纪轻轻就得了什么肺癌。”
“是的,你说的没错,除非是万不得已,最好是少用white crane的方式刺激崔先生,否则确实容易产生依赖性。”薛夕盈想了想,而后道:“要不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这段期间先用电话微信这些方式进行联络,崔先生有任何状况,你都记录下来发送给我,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第一时间打我电话进行联系。”
“好。”
顾折风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有点不知道如何解决,我不清楚放任他一直在这种状态里,是不是会有什么影响。”
薛夕盈道:“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崔先生长期在这种状态中,随着时间的增长,会越来越难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而从我之前的调查来看,崔先生在那个状态中停留的时间已经开始越来越长,从最初的几秒钟、几分钟,到后来的几小时。到崔先生和我见面时,最长的时候,已经有一两天的情况出现了。”
一两天。
这个时间长度让顾折风心下一紧。
薛夕盈继续道;“而等时间变得更长,崔先生会更加习惯于这种状态,以后更难走出来。而后恐怕……会把这种状态误以为自己本来就该有的状态彻底留在那里,那时候情况就会很糟糕了。”
顾折风道:“可是不能放任他一直这么下去,也不能用white crane刺激他,那这不是一条死路吗?”
薛夕盈道:“不,还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
薛夕盈道:“你忘了吗,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让崔先生‘出戏’。”
顾折风反应过来了,他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我?”
“对。”
顾折风道:“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让他出戏的。”
“你可以回忆一下,崔先生之前和你说过的,什么状态下,什么情况下,崔先生因为你而出戏了。”薛夕盈道:“也许你可以试着还原一下当时的状态或者场景,去寻找一下可能的方法。”
我……让崔欧宁“出戏”?
当时的状态……可能的方法?
顾折风不知道薛夕盈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捧着崔欧宁的脸,看着他黝黑的瞳孔里印出自己的倒影。
他的视线从崔欧宁的瞳孔扫过,顺着笔挺的鼻梁,落在了粉色的唇上。
也许……可以试一下?
顾折风靠近崔欧宁,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头。
——两唇相接。
作者有话要说:崔哥的病会和这个副本一起结束。
第58章 “你喜欢我吗?”
这是两人交往以来, 最不带情yu的一个吻。
可崔欧宁却觉得脑中轰鸣, 有什么东西疯狂的想要冲破阻碍,将漂浮在空中的他拉下来。
顾折风一手撑在崔欧宁的肩头,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臂膀, 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弹性十足的肌肉上微微下摁,连带着纯白色的纯棉T恤,包裹着细微的衣服褶皱,陷进了一个浅浅的坑里。
顾折风浓密而纤长的黑色睫毛微微翘起, 伴随着主人的紧张,如同蝴蝶翅翼一般, 会有那么几个瞬间, 抖出美丽的弧度。
他闭上了眼睛, 神情虔诚而孤勇, 明明只是一个吻, 却在交换的鼻息之间嗅到了孤注一掷的味道。
像一个无畏的殉道者。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比喻,崔欧宁一边对抗着奇怪的拉扯, 一边如是想。
可能是因为顾折风这个吻太过认真, 仿佛不是在亲吻他的恋人, 而是在亲吻他的信仰。
——信仰。
“你们有信仰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 崔欧宁才6岁。
他人生中的第一部 电影拍完了还没上映,他被送回孤儿院,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剧组那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送的东西。
东西被拿走了,而他被丢在了课堂里。
孤儿院是没有机会上幼儿园的, 而因为这里的条件不好,他们只能在院里上小学。为了加强教育,偶尔一些老师也会来孤儿院里,给孩子们免费上课。
今天上课的是一个退休的语文老师,他拄着拐杖,摸着他稀疏花白的头发,慈祥的问这些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们:“你们有信仰吗?”
因为今天讲的文章正好提到了信仰,于是这个退休的语文老师,突发奇想的问了一句。
这对于中国的孩子来说,实在不算是一个好问题。
他们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可能信佛,也可能信道,但在基督教或是□□教并不如佛教受人瞩目的中国,即便信佛信道,人们也不会把他们称之为“信仰”。
而这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简直糟透了。
他们在孤儿院里长大,没有父母亲戚,这就意味着他们有更少的机会去接触这些东西。
所以他们当然没有。
信仰是什么?是能换辣条的硬币,还是喝的停不下来的酸酸乳?
于是有人举手问了:“老师?什么是信仰?是指信耶稣那种的吗?”
老师扶了扶镜框旁的金色包漆已经开始斑驳的老花眼镜,笑道:“并不完全是,你可以把他当做一种,精神上的支柱。”
所以在那个退休的语文老师问出这个问题时,一些十几岁开始长大的学生,已经发出了嗤笑的声音。
他们这样连物质都无法满足的人,是不配谈精神支柱的。
而人类的族群就是这样,当你做着异想天开的梦时,注定会被人嘲笑。
但老师并没有在意,他只是不急不缓道:“人类都需要信仰,这个信仰不止是宗教上的信仰,更多的,是属于你自己的心灵力量,一个人一旦有信仰了,他才能内心强大,不会虚度年华,也不会潦草度日。”
讲台下依旧哄哄闹闹,有调皮的孩子拿着弹弓互*射,乖巧的孩子懵懵懂懂,贪睡的孩子偷偷摸鱼。
六岁的崔欧宁看着老师脸上被岁月一道道雕刻出来的柔软褶皱,很用力的试图理解。
但那时候的他当然理解不了,可老师说的那番话还是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待他开蒙后,一点点学会了读书识字后,他翻了很多书,试图去寻找自己的信仰。
米奇丶阿尔博姆在《来一点信仰》里说:“我的朋友们,如果对于生活中重要的事情我们都尽心照顾,如果我们善待我们爱的人,遵从我们的信仰行事,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不会有诸多遗恨。我们的话语始终诚恳,我们的拥抱始终紧密,我们永远也不会沉浸在类似‘我本来可以,我应该可以’的恼怒之中,我们能够在暴风雨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