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思考,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肖恪的家人,而他没有告诉自己,江与别也是会生气的。
于是思来想去,江与别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给肖恪打了电话,但大概是在忙,并没有接听,恰逢这个时候毛毛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楼下,于是江与别便给肖恪去了条微信:
【临时回老家一趟,电话联系。】
江与别到机场的时候宋毅已经到了,见到江与别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两人一起上了飞机,宋毅才想起来问了句:
“肖恪知道了吗?”
“电话没接,发微信了。”
宋毅点点头:“别瞒着,瞒着该伤心了,既然都在一起了,什么事儿都是要一起扛的,我估计小恪今天不过来,明天也是会过来的,他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边?”
江与别很淡的笑了下,没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肖恪对自己的心意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毛毛刚才接自己的时候没看到肖恪,还特别奇怪的问了句:
“恪哥不陪你一起去吗?”
他和肖恪似乎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做任何事情,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是要在一起的。
就连网上都有了奇怪的cp超话,不是吗?
很奇怪的感觉,但江与别却很喜欢,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与别也会没有安全感吗?当然会,对于肖恪,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自信。
可能是太喜欢了吧?
喜欢到觉得自己未必配得上。
起飞之前江与别又看了一眼手机,肖恪还是没有回过来任何消息,为了避免等他回电的时候自己是关机状态,江与别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上飞机了,勿念。】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宋毅才不得不跟江与别聊起江爸爸江妈妈:
“没记错的话,有6年没回去了吧?等下见了面也别说其他的,我们是去探病,别再有新的矛盾。”
江与别笑笑:
“就算我想说,他们也不会说的。”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那么久了,从一开始的彼此折磨到现在的各自安好,早就找到了对彼此最好的方式,都是成年人了,又是江父病危的事情,谁也不会打破这种平衡。
父母不会,江与别便更不会。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江与别打开手机,一瞬间便进来了很多微信,均来自肖恪,江与别甚至都还来不及去看一眼他说了什么,肖恪的电话就已经过来了:
“为什么突然回去?”
宋毅留给江与别说话的时间,自己去取行李,江与别就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肖恪,肖恪听完毫不犹豫的开口:
“地址发我。”
江与别淡淡笑了下:“医院可以请假吗?”
“可以的。”肖恪说:“我只是实习医生,手术什么的都不会用到我,而且论文的事情刚结束,老师也准备要给我一个假平复心情的。”
江与别笑了下,没再拒绝肖恪:
“我发你地址。”
发完地址去找宋毅,宋毅已经取了行李,都没问江与别肖恪是如何打算的,直接开口道:
“等肖恪到的时候,我开车来接。”
江与别点点头,没说话。
飞机降落的地方距离江与别的家其实还有两个多小时火车的距离,这个时间点没有高铁,只有普快,江与别的身份坐火车不太方便,于是两人便直接在机场租了车,开车回了江与别的老家。
两个小时之后,车子渐渐靠近医院,距离导航上的目的地还有几公里位置的时候,沉默坐在副驾驶的江与别却突然开口: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宋毅讶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先去医院吗?”
“先吃饭吧。”江与别说:“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飞机上虽然有飞机餐,但江与别却是一口没动,宋毅也没吃多少,此时的确是有点饿了,于是没再坚持,随便找了个差不多的饭店就停了车。
都没什么心情吃,所以速度很快,一顿饭加上点菜上菜的时间也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期间服务员认出了江与别,想要合影,却被宋毅礼貌拒绝了,毕竟不是来旅游的。
吃过饭,就没什么理由拖着不去医院了,江与别这次什么都没说,宋毅便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将车停在了停车场。
进去病房之前江与别的感觉有些复杂,但不足为虑,因为不管什么情绪,什么感受都还是要进去的。
宋毅敲门之前看了一眼江与别,见江与别没什么异常才敲了门,打开门进去了。
病房里只有睡着的江爸爸和一个40岁左右的护工,见到两人进来,护工从座位上起了身,疑惑问道:
“你们是?”
江与别开口想说‘我是他儿子’,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病床上那个骨瘦如柴,江与别几乎都快认不出来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躺在这里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但自己作为他们的儿子却从未出现过。
他似乎配不上这两个字。
但他们也未必稀罕。
宋毅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略显冷漠的声音:“他们是我亲戚家的孩子。”
江与别回头看过去,看到了6年未曾见面的母亲,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岁月对她很温柔,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对自己态度很陌生,但那双淡漠的眼神却让江与别觉得熟悉。
自从出事之后,她一直这么淡漠着。
江妈妈开口让护工先出去了,有些事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比如说大名鼎鼎的江与别是自己儿子这回事。
虽然江妈妈否认了江与别是他的儿子这一点让宋毅有点担心江与别的状态,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笑着打了招呼:“阿姨好。”
江妈妈淡淡点了点头,迈步走过来,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落座:
“本来不想麻烦你回来的,但医生说没几天了,想着这可能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你到底也是他的儿子,总不能不让你知道。”
江与别看了一眼母亲,缓缓收回视线,平静开口:
“什么病?”
“胃癌。”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知道的时候就是晚期了。”江妈妈说:“回不回来都是一个结果,你也挺忙的,能不麻烦就不麻烦,这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
江与别没再说话,江妈妈也没有,宋毅便只能出声打破平静:
“要不要转院去北城?那边的医疗条件怎么也比这里好多了,总要去试试的。”
“专家都已经看过了,没用的。”江妈妈淡淡说。
宋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与别在沙发上坐下来了,宋毅跟着坐在了旁边,江妈妈也没再招呼他们,气氛压抑也沉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宋毅有些后悔回来了,但是看一眼江与别又觉得自己若不回来,这种压抑的氛围说不定能让江与别发疯,可随即想想江与别又根本不会,他早就习惯和麻木了,他已经不是当初莽撞的少年,任何事情都能处理的妥帖又漂亮。
可能生病的人睡的时间都很长,他们在这种氛围中静坐了两个小时江爸爸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宋毅难得在一个地方坐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一句话也没说,但也马上要到极限了。
江妈妈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让他们回去休息,却在宋毅忍不住起身要出去转一圈的时候,突然开口道:
“原本应该让你回去休息的,但也不知道这次醒来还会不会再醒来,所以就等着吧。”
宋毅刚离开沙发的屁股又缓缓坐了回去,江与别看到了,不想他再忍受这份折磨,出声说:
“去买两瓶水吧,渴了。”
宋毅如临大赦,又觉得自己离开很不够义气,但江与别完全一副淡然的模样,让宋毅到底没说什么,径自离开了病房。
宋毅离开后没多久,江爸爸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江妈妈离的近,看到后便开口提醒江与别:
“醒了,过来看看吧。”
江与别便起了身,迈步走过来,江爸爸的目光一开始只注意到了江妈妈,随着江与别走近,才缓缓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疑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很吃力的笑了下:
“小别回来了啊。”
江与别有瞬间的僵硬,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也没奢望过父母能够再叫他一声,现在不知道是父亲病重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怨恨和折磨,还是说他们其实一直都记得这个称呼。
江与别看了母亲一眼,见她对父亲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点了点头:“回来了。”
他其实很想去拉一拉父亲的手,那双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看起来很需要被人暖一暖,但他们之间已经僵持冷漠了太多年,这样的动作江与别至少已经十年未曾做过,所以最终也只是手动了动,却并未付诸于行动。
江与别等了近3个小时,父亲才醒过来,醒了之后却没什么力气说话,江妈妈试着喂了他一些水果,但江爸爸吃的很费力,每一次吞咽都感觉像是有个刀子划开他的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