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能退一步已经是万幸，江围棋也不敢再提要求，连连点头。
等他退出天台，他才转身看向江陵。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江陵抿了抿唇：“来这边说吧。”
说完，他便抬脚往天台最角落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围棋犹豫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江陵大概是经常来，这个角落的风非常舒服，前方是一片草丛，风轻轻吹过来，空气中带着一起淡淡的青草味。
在这里站了一会，江陵却不着急说话，只安静地享受着微风带来的舒爽。
好一会，江围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闻言，江陵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我们之间除了陆希，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这话把江围棋噎了一下。
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说实话，他很喜欢江陵，最起码小时候是这样。
那个时候子棋还没出生，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孩子，曾有一段时间，他过得非常孤独，是江陵拯救了他。
他知道自己在家无聊，会天天来他家跟他玩，有好吃的给他，好玩的给他，带他认识新的小朋友。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逐渐疏远，最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见他低头不语，江陵在这脑袋看他：“怎么不说话？”
“我……”犹豫了好一会，他才吐出一句：“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这倒不是在敷衍江陵，而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陵淡淡瞥了他一眼，倾身趴在围栏上，眺望着远方的景色：“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由我来说吧。”
“说真的，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从小就跟羡慕。”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你的父母疼你爱你，就算偶尔打骂也是为了你好，我的父母不一样，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穿，是为了让别人夸我，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让我学钢琴也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莫约过了几秒才继续：“不过，破产后，让我学这些就不仅仅是为了虚荣心了，更多的，是为了让我去勾引那些富婆或者有钱的老男人。”
富婆？老男人？
江围棋的瞳孔缩了缩，脑海中满是当初方程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难道说，江陵他真的……
“江围棋，你能想象吗？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做过那种事了，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十二岁啊，别人十二岁的时候，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而我……却要被那些老女人，老男人摸，舔，强行进入我的身体，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阿陵，别说了。”江围棋抓着他的手道。
“我想死，我想死啊！”他甩开江围棋的手，怒吼着：“我自杀过，偷吃安眠药，割腕，可是没有成功，他们不让我死，他们说，把我生出来，还没回本，我不能死，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阿陵……”
“后来，我遇到了陆希，他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他就是我世界中唯一的光，是他拯救了我，是他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他哽咽着：“可是为什么，连他你也要抢走呢？”
这话让江围棋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阿陵，陆希不是物品，是抢不走的，他只是更喜欢我而已。”他轻声道。
他从未想过要跟谁抢。
甚至当初知道江陵喜欢陆希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帮他，但陆希喜欢的人只有他，他也没有办法。
在这场感情的战场上，江陵注定是输家。
听到他这句话，江陵笑了一声，同样是笑，他的笑却让人心疼。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喜欢你。”他上前抓着江围棋胸口的衣服：“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爱他不比你少，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什么他就偏偏选了你？”
“围棋，你告诉我，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人爱我了？”
他连忙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闻言，江陵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你，愿意陪我去死吗？”
“你说……什么？”
他刚才是听错了吗？江陵说……要和他一起去死？
他正发愣，江陵又道了一声：“我不想活了，围棋，你陪我一起去吧。”
不等江围棋反应过来，他就用力地抱住江围棋，倾身往围栏外面翻了出去。
江围棋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围栏，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吊在下面的江陵。
教学楼说高不高，可是也有九层，这么摔下去。
一定会死！
江陵似乎没想到江围棋可以抓住围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茫然地望着他。
看着这样的江陵，江围棋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到底是多绝望的事，才能让他屡生轻声之念？
他，绝对不会让江陵就这么死去，他才十四岁，他……
正想着，江陵的手慢慢从手中滑下。
“阿陵！”他忙对下面的江陵大喊：“你抓紧我，不会有事的，抓紧我！求求你了！”
不能，绝对不能死！
他用力咬着牙，大喊：“陆希！陆希你听得到吗？救命啊！”
被他紧紧抓着的江陵看着他用力呐喊的模样，眼眶不由得红了一圈，又哭又笑：“笨蛋，你真的是个笨蛋。”
“我这样害你，你竟然还想救我，你真的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掰开江围棋拉着他的手。
“围棋，对不起，原谅我吧。”
话音刚落，江围棋的手全被被他掰开，他直接往楼下坠落。
“阿陵！”
这时，陆希赶到，看到挂在围栏外的江围棋，吓得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对他伸出一只手：“围棋！快抓住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乱成一片的楼下，哽咽地把手递给了陆希。
几分钟后，他才被陆希完全拉上天台。
经历了一番生死的江围棋浑身颤抖着：“阿陵他……阿陵……”
“没事了，没事了……”
楼下的尖叫，和楼顶的安静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江陵的死引得全校轰动，虽是上课时间，学生和老师却都走到了走廊上，探头看着楼下血腥的景象。
实验班也是如此。
空荡荡的教室里，高望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手中抓着一张满是褶皱的信纸，最上面俨然写着两个字：遗书。
“笨蛋……”
这一天，阳光明媚，微风习习，风里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那个常常在天台乘凉的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有人说，他是为情而死，也有人说，他是为人所害，更有人说，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只有江围棋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死。
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健康了，在他自己看来，死不是死亡，是解脱。
这一跃，了结了他的生命，也了结了他的痛苦。
江围棋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但……他终究是走了，无论是好是坏，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由于他和陆希在江陵死亡的第一现场，当天，他们就被警察叫到了警署问话。
但很快就放了出来。
可是，警察相信他们，江陵的父母却不信。
他们刚从警署出来，就碰上了江陵的父母，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门口等很久了。
看到江围棋两人出现，江陵的母亲首先扑了过来。
“你这个害人精，还我儿子！”
第98章 至死不渝（完）
她还没来得及碰到江围棋，就被陆希仅仅抓住了手腕。
“阿姨，你儿子是自己跳楼死的，跟围棋没关系！”他沉着声音道：“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大概是陆希的劲道太大，抓的她的手腕生疼，她眉头簇皱，用力甩开了陆希的手。
上下打量了陆希一眼：“我在跟他说话，你插什么嘴？让开！”
闻言，陆希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虽然早就听说江陵的父母不讲道理，为了金钱不惜让自己亲生儿子卖身，却没想到在外人面前，他们也这么没素质。
他冷冷笑了一声：“江陵这辈子能成为你们儿子，也是上辈子造孽了。”
说罢，就拉着江围棋想绕过江陵父母。
谁知他妈妈根本就没打算当过他们的意思。
直接拉住江围棋，咬牙切齿：“围棋，阿陵的死，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婶婶说的吗？”
她知道那个叫陆希的少年不好对付，所以她不去触陆希的霉头。
但江围棋就不一样了，这个孩子她可是看着长大的，虽然在外人面前强悍，可是在亲人面前，却异常温顺，只要是亲人的请求，他都无法拒绝。
更何况阿陵刚死，江围棋怎么可能拒绝的了她的要求。
果然，听到她的话，江围棋就犹豫了起来。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陆希毫不犹豫地捏了捏他的手，轻声提醒：“别忘了江陵临死前跟你说什么了，这两个人，是最不值得你同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