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沈凉月的感情,他无法定义,一时也找不到答案,只有抛诸脑后。反正,他和褚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越轨行为;反正,沈凉月从出生开始就和他绑在一起,总在那里等他的;反正,他们还有一纸婚约,终归是有恃无恐。
第6章 恋爱或怜爱
马场上欢声喧哗,场地里正在进行一场比赛,十几匹骏马扬蹄奔驰,为首的是一名白衣骑手,他的骑姿飘逸优雅,坐下的黑马跑起来更是风驰电掣,远远把其他人甩在身后。
白衣骑手在如雷的欢呼中冲过终点,他摘下头上的护具勒马回首,甩了甩微微汗湿的银发,高高地昂着头。沈凉月穿着合身的骑马装和及膝的马靴,更显得腰细腿长,人物惊艳、马匹神骏,看上去那么矜贵、那么漂亮。
“可以啊,宝刀未老,omega组的第一名!”吴梦使劲吹了一声口哨,兴奋地跑过来替他牵马。他们走过看台,手绢落了一地,人们火热的目光紧盯着马上骄傲耀眼的omega,求神祷告、期盼着他回眸一顾,可沈凉月就那么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前走了过去。
吴梦觉得沈凉月就像天鹅戏水一样,高傲地游过崇拜者,好像对周围因他而造成的绝望和凄惨浑然不觉。
“你”吴梦回过头,刚想调侃几句,就看见沈凉月望着前方脸色煞白,哪儿还有半分比赛时的意气风发?
在看台后的沙土地上,贺明风和褚飞同骑在一匹白马上,两个人笑得开心至极。
方才的胜利和欢呼,一瞬间变得很讽刺。这里没有赛场的喧哗,只有寥寥几名初学者在谨慎的试骑,如果沈凉月能够选择,他也想和贺明风在这里一起骑马,享受他的呵护与珍惜,感觉到他温暖结实的胸膛熨帖地暖着自己的后背,远胜过赛场上那些虚无的热闹。
惊艳全场又如何?万众欢呼又如何?他的爱人眼里没有他。
他们的马术老师是一个人,甚至坐下的马都是一对儿,可是坐在贺明风马上的人,不是他。贺明风那双温柔多情的浅褐色的眼眸,只看见褚飞灿烂俏皮的笑靥,看不到沈凉月得胜的骄傲,也看不到他孤寂的落寞。
“我靠!”吴梦忿忿不平,牵着沈凉月的马横冲直撞地杀了过去。
“凉月,”贺明风笑容一滞,勒住马缰道:“这么巧。”
沈凉月还没说话,吴梦已经抢先呛声:“是啊,真是巧得很,这两次巧得小爷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褚飞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凉月,似乎想看清这次偶遇到底是精心计划还是巧合。贺明风翻身下马,绕过向他翻白眼的吴梦走到沈凉月身边,低声问:“你来马场,怎么不叫我?”
“你也没有叫我啊。”沈凉月勉强一笑,“军部的工作繁重,你总是很忙的。”忙到没时间来看我,忙到一直守着他。
贺明风心生愧疚,他想起小时候常常和沈凉月同来马场骑马,一开始沈凉月身量尚小,他就把他抱到马背上、带着他骑,后来沈凉月有了自己的马,他们便并辔而行,围着马场一圈又一圈地巡游,直到夕阳西下。踏着晚霞,马蹄声伴着欢笑,那段日子是多么快活,令他现在想起来,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想到这儿,贺明风竟有点恍惚,他刚才和褚飞一起骑马,觉得很是高兴快活,这到底是因为褚飞、还是童年的记忆?他一听到马蹄声,总会想起有个又轻又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的感觉,还有风吹铃动般的笑声,一边笑一边一叠声地叫他“哥哥”。
“明风,”沈凉月望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骑马的事吗?”
“当然。”
“不,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曾经说过,你身前的这个位置是我独有的,你让别人坐在你怀里,骑在我送你的马上。
沈凉月垂眸凝视他的目光,怅惘又忧伤,贺明风心如针扎,忍不住向他伸出手,想把沈凉月紧紧抱在怀里。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马嘶,有个初学者的马被人惊扰,突然发狂。沙土地上的马匹都被吓了一跳,沈凉月的黑马人立而起,他慌忙压低身体、夹紧马腹,才没有被从马背上甩脱下来。
“小飞!”在一片尖叫混乱、尘土飞扬中,他听见贺明风大喊,向褚飞那边急跑过去。
褚飞抱着胳膊跌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你怎么样?”贺明风急急地问。
“骨头应该没断。”褚飞惊魂未定,没受伤的手紧紧抱住贺明风的脖子。
“凉月,我先送他去医院!”贺明风没等他回答,已头也不回的抱着褚飞跑远了。
“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吴梦拍了拍心口,又摸着贺明风白马的皮毛幸灾乐祸地夸奖:“宝贝好样的!”
被帝星的omega们评选为“最想被他拥抱”的怀抱究竟是什么样的?沈凉月也想知道。他望着贺明风离去的背影,在剧烈的疼痛中,蓦地恍然大悟,他突然悟到自己为什么输得这么惨。怜爱和恋爱,是多相似的两个词,说话时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差别。
褚飞受伤,而他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贺明风自然对伤者更加关怀;褚飞是贫民孤儿,他是贵族公爵,所以贺明风觉得褚飞更加需要照顾。人们心里的情感天平总是偏向弱者,沈凉月看上去什么都有,也就不需要特别关心。
可他只是看上去没事罢了。
“吴梦,”沈凉月轻轻的叫了好友一声,平静地说:“我的脚腕好像扭到了。”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吴梦手忙脚乱地把沈凉月卡在马蹬上的左脚挪出来,又扶着他下了马,脚腕肿得厉害,靴子已然脱不下来。
“你刚才就让他那么走了!那个谁伤的是手,都有人抱,我可抱不动你!”吴梦又急又气、满心不甘,突然转身向看台跑了两步,大喊道:“我的朋友需要帮助,有没有英俊年轻身材强壮八块腹肌的alpha过来帮帮忙!”
话音刚落,沈凉月身边就呼啦啦围上了一圈人,alpha躁动杂乱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很多人都在说:“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
沈凉月连头都开始痛,他把手臂搭在吴梦肩上,连连婉拒:“抱歉,我不需要。”沈凉月冷淡的拒绝不知令多少人心碎,可谁又知道,他的心早就被人碾成了粉末?
“哼!贺明风就是个蠢货,你干嘛还为他守身如玉啊?只要你想,什么样的alpha找不到?”吴梦虽然气鼓鼓地抱怨,但双手还是稳稳地扶着沈凉月,“我真的不懂,刚才你为什么一声不吭!”
两个人极慢地向外挪动,直到走出马场,沈凉月才用极轻的声音喃喃地说:“我不敢,吴梦。我不敢说。”
“为什么?”
“因为他可能,不会选我。”
沈凉月还没怎样,吴梦的眼圈已经先红了。美丽骄傲的天鹅生怕自己输给丑小鸭,所以宁愿默默忍受疼痛,也咬紧牙关不肯出声。他在维护自己的尊严,也在维护自己的感情,因为如果贺明风没有选他,那他就再也找不到借口继续等他,他们两个人就会在今天彻底结束。
沈凉月还舍不得和贺明风一刀两断,所以宁愿受苦,也不愿冒险。
原来天鹅在爱情中,也会卑微入泥土,也会彷徨神伤,爱情怎么会把人变得这么蠢?
第7章 温柔的假象
若不是贺钧扬言要派一个班的士兵去把他押回来,贺明风是绝不会踏进贺家老宅一步的,这里有他最惨痛不堪的记忆。
父子俩沉默地用餐,坐在长长的餐桌两端,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贺钧用擦巾擦了擦嘴,沉声道:“你现在住在哪儿?回帝星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家?你的家恐怕也不在这儿吧。”贺明风冷笑几声,这处宅院空荡寂寥、毫无人气,连说话都有回声,哪儿还像个家?
贺钧眉头紧皱,无视他的冷嘲热讽,“你和沈凉月最近关系如何?”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吧。”
“帝星的贵族omega成年后,大都会在湖畔区准备一桩林间别墅,用来度过发情期。”贺钧将手边的钥匙扔给贺明风,“我帮你买好了,去送给他吧。”
贺明风并没有伸手去接,任那枚银钥匙“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不用,我的omega,我自己会帮他准备。”
贺钧冷哼一声,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这与你无关。”贺明风放下刀叉,直视着他的父亲,一字一字地说:“在结婚前,我会好好考虑清楚,我只会与我深爱的人厮守。一旦走进婚姻,我就会对我的伴侣,永远忠诚。如果我做不到,我绝不会娶他,那只会让他终身痛苦。”
贺钧放下红酒杯,半晌后叹息道:“好几年了,你还没放下。”
“放下?!我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你让我放下!”贺明风突然站起来,沉重的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指着那条长长的楼梯,怒吼道:“她倒在哪儿,嗯?这里吗?还是那儿!”
贺钧冷漠地说:“我说过,她是自己跌倒的。”
“那她为什么会跌倒?”他盯着父亲,恶狠狠地一字一字道:“因为你把那个omega带回‘家’,和她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