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寻开始怀疑刘晨真的知道什么吗?刘晨更像是心怀鬼胎的跳梁小丑,自以为能在这些事情里捞到好处,但他或许就是疯子钓钩上的饵,连鱼都不算。
如果这个案子确实和疯子有关系,那么他——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晏君寻分不清是他吸引了疯子,还是“晏君寻”这个名字吸引了疯子。他猜测疯子知道阿尔忒弥斯不少讯息,对自己有些了解。
时山延在和熊猫打网球游戏,他们一左一右,对着占据墙壁的光屏用力挥动手臂,那“砰”的撞击声砸出一片没感情的虚拟喝彩。
晏君寻关掉灯,塞上耳机,裹起被子滚到角落,面对墙睡了。
* * *
时山延喝着牛奶,对熊猫说:“你是我见过打球打得最好的熊猫。”
“谢谢!”熊猫高兴地叉着腰,它看了眼时间,“你该睡觉了,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玩!”
“数据保存就交给你了,”时山延把空杯子放回托盘,在关灯前低声问,“你半夜会串门吗?”
“不,”熊猫很有职业操守,“等晏先生睡着了,我就会自动进入休眠模式,直到明早。在此期间,除非你们叫我,不然我是不会出现的。”
“明早见。”时山延关掉灯,顺便用蕾丝花边的桌布盖住了书桌上的小书柜。
正在激情打音游的苏鹤亭摘掉耳机,发现晏君寻家黑了。他敲了几下控制键,摄像头却像个只会转头的傻子。
“干吗?”苏鹤亭打给时山延,想让他把该死的桌布拿掉,但是电话被挂掉了。
【你妈的。】
苏鹤亭给时山延发消息。
【晏君寻不能离开我的监控!】
【你看到消息没有???】
【喂。】
【靠!!!】
【你到底要干吗?】
苏鹤亭发了一串“惊恐”、“流汗”、“扫射”的表情包,但都石沉大海。最后他重新戴上耳机,几乎要贴到光屏上听着声音。
“你想听歌吗?”熊猫在休眠前通过信息问苏鹤亭,“我可以给你唱……”
“不想谢谢,”苏鹤亭打断它,“你快睡吧!”
“好的,”熊猫发出给自己盖被子的声音,它拍了拍自己不存在的身体,“时先生说你如果不想听我唱歌,就给你循环播放‘保卫联盟玫瑰之歌’。”
歌响起在苏鹤亭的耳机里。
熊猫体贴地说:“晚安。”
* * *
晏君寻没睡着,他的耳边都是深海鲸鸣。他没有刻意去听,但就是知道时山延进来了。
两套被褥相隔有点距离,可是时山延躺下时,晏君寻眼睛都睁开了,盯着墙壁,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味。
这家伙!
晏君寻猛地回头。
时山延闻了闻自己的掌心,看向晏君寻:“你也没那么讨厌牛奶。”
“我只是够礼貌。”
“礼貌地用它擦抹全身?”时山延说,“你浑身都是这种味道。如果我讨厌什么东西,我绝不会允许它靠近我。”
晏君寻拉高被子,缩成只蚕,露着双眼睛。他闷声说:“哦,是吗,我们又不一样。”
“你说自己不怕任何人。”时山延话锋一转。
晏君寻盯着他。
时山延伸出手指,在两个人间虚虚地寸量了一下,眼神里有嘲笑:“看起来不太像。”
没有商量的余地,时山延的眼神就这么直白,好像晏君寻贴着墙壁就是害怕。
“随便你怎么想,”出乎意料,晏君寻没动,“你和我最好就这样睡。”
他咬重最后几个字,仿佛时山延再靠近一点,他就会咬人。
然而时山延就是欠咬。
第40章 共枕
晏君寻喜欢规则, 待在里面让他感觉安全。他讨厌无序的混乱,混乱就像阿尔忒弥斯花园玻璃上交错的水痕,总让他迷失自我。当时山延靠近时, 晏君寻觉得自己脑袋里有群钢弹儿在乱蹦。
够了。
晏君寻头疼起来。
别让我收拾烂摊子!
时山延把坏水都藏在皮囊底下, 但它们需要透透气。好比现在, 他就想让晏君寻生气。他抬手拉掉晏君寻的耳机,把晏君寻从那不存在的海里拽了出来。
晏君寻手快地接住耳机,格挡还没有使出,身下的褥子就被强力地拽向时山延。他单手摁住时山延胸膛, 后仰了些头,就要撞上去。
“别, 不要, 别撞,”时山延用手盖住晏君寻的脑门,像是在安抚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只要我待在这个房间里,你就会睡不着,所以距离的远近没差别,那你干吗不凑近点?以毒攻毒才有奇效。”
“就算是只乌龟待在这里,”晏君寻略仰着下巴, 脑门和眼睛都被时山延的手掌盖住了, 他恶狠狠地说,“我也睡不着!”
“那你可以抱乌龟,”时山延无视晏君寻的抵抗,“也可以抱我吗?如果不可以,你就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了。”
“因为你比乌龟卑鄙,”晏君寻露出来的喉结一直在滑动, “因为你比乌龟强壮!”
“是哦……”时山延语调恶劣,“因为我卑鄙,因为我强壮,还因为我让你害怕。”
时山延闻到晏君寻的奶香。这味道过于纯粹,让他想起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他对美好的东西有强烈的破坏欲。
晏君寻紧绷的身体很僵硬,他想喘气,抖动的睫毛被时山延牢牢压在掌心,就像脆弱的蝶翼,只要时山延再摁得用点力,就会断掉。
“我不害怕,我不想再重复,别给我心理暗示!是你在失控,”晏君寻在满脑子钢弹儿的撞击声里蹙眉,“编号01AE86自控能力较差——”
“缺乏共情能力,并且具有强烈的支配倾向,”时山延流畅地背出自己的任务审评,用小拇指拨乱晏君寻的头发,“我承认他们说得都对,但我很有礼貌。君寻,我对你说过‘你好’,对吗?”
“我没有回应,”晏君寻记得第一次见面,“变态。”
“我不需要你的口头回应,”时山延胸口震动,他的笑声贴在晏君寻的耳边,“你用实际行动回应了我。”
“我不欢迎,”晏君寻流汗了,是热的,“我、不、欢、迎、你!”
“那你干吗要盯着我看呢,”时山延好奇地问,“因为我是个变态?”
“没错,因为你是个变态,”晏君寻像是无法正常呼吸,他那样仰着头,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走开!”
“你要我去哪儿,”时山延笑说,“去方便你偷窥的地方吗?”
偷窥。
这两个字让晏君寻脑袋里的那些钢弹儿全部消失了。他在呼吸间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在大庭广众下被揭穿了偷窃行为。羞耻心是最容易被操纵的把柄。
对不起。
——妈的!
“我没有,”晏君寻如梦初醒,他差点就被时山延带走了节奏,“别瞎扯了,我没有偷窥过你!”
可是时山延拽着晏君寻的手,让他的手指沿着自己的喉结向下。晏君寻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他记得,那个喉结,那个胸口……他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把这些细节想得如此清楚。
“你习惯偷窥,”时山延轻吹了下那颗泪痣,“是偷窥所有人,还是只偷窥了我?快点坦白,君寻,这可是道德问题。”
晏君寻的手指蜷缩,他向后回撤,不肯再继续。他说:“那是观察,不叫偷窥。我观察所有人,观察所有地方。”
时山延像是信了,他问:“你想到姜敛的时候也想解开他的扣子吗?”
晏君寻感觉自己被钩住了,但是他必须说:“我不想!”
“可是你解开了我的,”时山延端详着晏君寻,语气里有一种微妙的控诉,“你在脑袋里解开了我的扣子,要我吞咽……你的眼神真是太好猜了。”
这是语言圈套,时山延把事情说成是晏君寻的错。
晏君寻不禁怀疑起自己,他回到公交车上的那个问题。他是个变态吗?如果不是,那他干吗要记着时山延的这些身体细节?它们对他的生活和工作都毫无用处。
“但是没关系,”时山延主动放缓声音,“我不讨厌你的偷窥。作为搭档,作为朋友,我会替你保密。”他上瘾似的注视着晏君寻,“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麻烦,它干扰到你了对不对?”
是的。
晏君寻不想承认。
它干扰到自己了,它让时山延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让晏君寻不得不把目光分给他。
“阿尔忒弥斯亲过你吗?”
“没有!”晏君寻不能想象,他为这个问题感到反胃。他猛地拽下时山延的手,看着时山延:“我不需要这种治疗,你懂吗?我不需要。你可以睡觉,或者直接滚蛋。我的事情,我自己会——”
时山延就在晏君寻眼前,他们鼻息可闻。
晏君寻感觉时山延的目光犹如实质。这目光和以往不太一样,内部掺杂着某种被拒绝的冷硬。这目光摸过他的脸,揉着他的泪痣。他拒绝不了,因为时山延只是在看着他而已。他觉得胸腔里有东西在疯狂生长,让他喘息。
时山延盯着他,舔了下犬牙,变得慢条斯理:“既然你可以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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