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往门口走,回头瞪站在原地的陈西双:“姜人,走啊!”
陈西双没向其他人求救,鬼害人,谁能救得了。
不是鬼害人,那他就不是死路一条。
陈西双一边理性的分析,一边努力迈开打抖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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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众人还没从陈西双的事中缓过来,村长就出现在了门外,还是那身衣衫,一个烟杆,像是没合过眼,红血丝涨满了那双浮肿的眼睛。
六个姜人,少了一个,村长问人哪去了。
“帮姜大揉面去了。”陈仰说。
二十五个摊位,卖馒头的应该就一个。
果然村长一听就知道了是哪个,他拎着烟杆敲桌面:“这个姜大!自己卖馒头做生意,让别人帮忙,像什么样子!”
说着就对陈仰八人催促道:“你们派个人去把隔壁的姜苗都叫起来,所有人赶紧洗把脸收拾收拾跟我走。”
“去哪?”
“出摊。”村长急得很。
几人都懵了,不是四点集合,五点半前摆好摊位吗?
“今年外地的摊贩们来得比往年早,一个个的很早就出了门,连夜赶过来的,好地方都要被他们给占光了!”
村长气的把烟杆敲得砰砰砰直响:“没好位置,生意就难做,那本钱能赚得回来?能赚回来吗?能吗?!”
陈仰看村长这样,生怕他鬼化,赶忙温和的安抚道:“村长,你先别急,我们这么多人,会想办法的。”
村长直勾勾的盯着他:“人均三天下来的收入至少要达到60,我们村才能盈利。”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我们一定好好卖。”
听到陈仰这么说,村长才回到平易近人样子,长叹了一声道:“不能亏本了啊。”
陈仰暗自查探老人,这番话的意思背后是不是说,去年没盈利,发生了可怕的事,今年不能再亏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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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宽友去隔壁喊人,其他几个都杵着没动,洗什么脸,命都要没了,谁还管个人卫生。
没想到村长却要他们洗。
“邋里邋遢的,能有人来买东西?”
村长背着手来回走动,掷地有声道:“做生意要讲待客之道,顾客是上帝!你们牙不刷脸不洗,上帝能喜欢你们吗?”
“……”
大家伙纷纷刷牙洗脸,头发梳得溜光。
陈仰把脸盆里的毛巾拧干,仰头擦了擦脸,在隔壁的劈里啪啦杂声里说:“你怎么看……姜人被叫走?”
朝简一条胳膊挂在拐杖上面,一条胳膊揉眼睛:“没看。”
“……”
陈仰欲要把水泼出去重新倒,就见他用自己还滴着水的毛巾抹了把脸,十分随意。
朝简抓头发往后捋,露出很立体的五官轮廓。
“你这样好。”陈仰将毛巾搭到绳子上面,“要不我找村里的小姑娘给你要个皮筋,你把头发扎个揪揪。”
朝简答非所问:“这个任务有很多鬼,不止三个,很多。”
陈仰正要把脸盆里的水往门外泼,一抖就给泼屋里了。
其他人吓一跳。
村长叫道:“姜人,你孬了啊,今天阴天,你把水泼里头,那还能干吗?”
陈仰避开地上的泥泞道歉。
村长摆手:“你越活越没定性,有时候是大人,有时候还不如小孩子。”
“都干什么,收拾完了就走了,姜苗呢,姜苗?”
“在,在呢。”
隔壁四个女的一个学一个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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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村长出门,陈仰走在队伍的最后,他很关心朝简说的很多鬼。
“你看到了?”
“这个村子阴气太重。”朝简前言不搭后语,“给我一个奶片。”
陈仰听到后半句,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卡得不上不下。
人群里响着窃窃私语。
“不是说来了很多摊贩们吗?怎么没见到。”
“在前面吧。”
“……”
“好多灯笼啊!”
人群里的王小蓓突然发出惊呼。
接着是几道吸气声。
陈仰闻声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眼睛不由得睁大。
前面每棵树的树梢上都挂满了灯笼。
什么时候挂起来的?
根本没有动静。
一伙人发愣的时候,村民们就把灯笼全部点了起来。
整个村子张灯结彩,红火一片。
不止这个村子,还有桥那边,约好时间一般也都点了灯笼,一串串的红色连成了一条长龙。
夜幕下,瘆人的喜庆感铺在每个人的脸上。
陈仰看手机,三点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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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下,摊位一个挨一个,铺桌上的,直接摆地上的,从这头串到那头。
鲜活,嘈杂,热热闹闹。
“看到了吗,好位置都没了,你们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货物单上的东西,跟自己摊子上的做个对应,价格记不住就看单子。”
村长脚步走得很快:“早饭就算了,忙的顾不上,中午你们自己找东西吃,看好摊位,晚上九点收摊,之后要清点货物,记住了!”
之前说的是五点半前摆好摊子,现在不一样了,摊位都支好了,很匆忙。
村长挨个让陈仰十二人站过去,认领他们的摊位。
陈仰和朝简不在一边,他们斜隔了三个摊子,能看到彼此的情况。
其他人有的远,有的近。
陈仰左边的摊子是个修鞋的,外地人,脚上的鞋上面都是土,走了很多路过来的,此时正在往嘴里干咽大饼。
右边是老集村二十五个摊位的其中一个,昨天给他们送饭的中年女人,姜苗。
陈仰打招呼:“姜苗,你卖的是什么?”
“小鸡。”中年女人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个篮子,上面搭着块布。
陈仰问:“哪来的啊?”
中年女人没抬过头,声音也小:“外面批发的。”
陈仰站在自己的位置打量四周,试图寻找同样的篮子,有卖小鸡的,肯定也有卖小鸭小鹅的,八成都是村里人。
怎么好像还有卖猪卖牛的?陈仰闻着味儿找方位,猪在笪燕跟王宽友那边,牛靠着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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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的摊贩们来得早,村里的也不得不提前出摊,现在逛的人并不多,大部队还没来。
陈仰拍下自己摊子上的货物,也拍了周围的,照片跟视频都有。
之后陈仰就坐在摊子前观察来往的行人,他们穿的都是做的棉布衣服鞋子,有步走的,挑担子的,也有骑老式自行车,带两个大驮筐的。
几个小孩穿红的绿的花衣裳,兴高采烈的在集市上蹦跳。
陈仰绷着脸,眼前的一幕幕人,事,物,旧时的味道重得让他眼皮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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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了。
陈仰一直看着集市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老汉走了过来,指着一大把竹耙:“姜人,这竹耙一个多少钱?”
陈仰想想单子上的价格,两块五,他说:“五块。”
老汉的眼一瞪:“太贵了吧,你胡说八道呢,没你这么喊价的!”
陈仰快速融入摊贩的身份:“一分钱一分货啊大爷,我这是自己编的,很结实,能用很久。”
老汉张口就来:“多久啊,坏了你还能给我换新的?”
陈仰说:“……三天内换吧,三天后就不行了。”
“这是竹子编的,三天能用坏?我又不是买回去掰着玩。”
陈仰噎住,这大爷真会说。
老汉没走,有意要买竹耙,他翻翻摊子上的东西:“姜人,你这小子没良心。”
陈仰冤枉道:“我怎么没有?”
老汉冷哼:“你忘了吗,当年你生病,还是我儿子给你开的方子!”
陈仰做出无奈的样子:“好吧,好吧,你说个价。”
“两块!”
陈仰笑着抛出买东西听过的说法:“大爷,这样吧,你再加点,两块五,我们一人让一步,你看行不行。”
“行,两块五就两块五。”
老汉付了钱,扛着一支竹耙挤进人流中。
陈仰把剩下的竹耙理了理,倚着摊子一靠,第一笔生意做出去了。
今天的收入从零变成两块五。
陈仰抿了抿嘴,隔着走动的人影看自己搭档,看不着。
那个摊子前面都是人,女性,三五岁到六七十岁。
陈仰摇头,客源这么好,要是想不多卖,只能少上一点货物,分批上。
总不能是有人要买,他不卖吧。
这不是做生意的常规流程,很容易触犯什么。
陈仰烦得满头大汗,如果搭档站着,那还能鹤立鸡群,现在坐着,被遮得严严实实。
就在陈仰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少年站了起来,轻松越过拥挤的人头跟他对视。
陈仰飞快跟搭档眼神交流,并且尽量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嘴型说清楚。
——姜人生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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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简半眯着眼看陈仰,在他急得又是用嘴型又是用手比划的时候,扯了扯唇角坐回摊前。
陈仰也不知道搭档有没有接收到信息,他长长地吐口气缓一缓,一个上午的时间那么长,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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