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朝简把他抱了起来。不是公主抱,是抱孩子那样。
陈仰的手臂挂在朝简肩上,胃里的那一点奶油在往上涌,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很早以前武玉叫他管住自己的好奇心,还说通常情况下,费心挖掘跟装傻这两种选择,后者才是正确的选择,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一定已经窥知了一些东西,所以才会给出善意的警告。
陈仰又想起朝简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强调,任何事都有始有终,该来的,总会来,不要着急,顺其自然就好,他一边疑惑不解,一边告诉自己要听朝简的。
于是他忍着忍着,忍到了真相犹如火山喷发的时刻,他眼睁睁看着岩浆朝他喷了过来,退无可退。
现在陈仰看着蒙住真相的那块布被一点点揭开,他紧张了后悔了,甚至想把揭开的那几个角按回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不可能的了,揭开了就按不回去。
“其实我的心理素质比我以为的要好,‘世界是假的‘这个真相我都扛住了,其他的更没问题。”陈仰摸了摸朝简头上的小啾啾。
朝简抱着他进房间:“嗯。”
“而且我是有预料的,我也猜到了很多东西。”陈仰趴在朝简肩头。
“嗯。”朝简走到房间左侧的衣柜那里,他用一只手托住陈仰,另一只手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两套睡衣去浴室。
陈仰回过神来的时候,朝简已经把热水放出来了,并且正在单手翻架子上的洗漱用品。
“我们怎么在这?”陈仰一脸茫然,“你要洗澡?那放我下来,我出去。”
朝简把他往台子上一放:“不是说检查?”
陈仰:“……”他的视线追着朝简,“那今晚我们是要……”
朝简在找牙膏,他打断道:“没有买前戏需要的用品,不会做。”
陈仰:“我买了。”
朝简刚撕开牙膏的包装,他的指尖一抖,牙膏掉到了地上。
陈仰见朝简愣在原地,他从台子上滑下来,弯腰捡起牙膏放到对方手里:“做吗?”
朝简继续撕牙膏的包装:“你现在的状态不行。”
“也对,这会我满脑子都是‘世界是假的’这五个大字,飘来飘去,飘得我头疼。”陈仰停顿了一两秒,直直望着朝简,“那你能帮我把它们赶走吗?”
朝简皱眉看他:“你确定?”
乍一看很理性很沉稳,实际快把牙膏掰断了。
陈仰咬朝简的下巴:“能不能做到?”
“当然。”朝简笑了一下,他微低头,让陈仰的吻落到自己唇上。
陈仰亲了亲朝简,学着他喝醉酒那次一样,伸出小手指:“那说好了,拉钩。”
朝简勾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
然而还是没做成。
不是因为陈仰临时改变主意又不想做了,也不是因为朝简担心他的阈值出什么意外不敢碰他,而是因为……雨衣小了。
嗯,小了。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都准备好了,它却能让你明白一件事:准备好了也没用。
.
陈仰的头发很短,洗完澡出来基本就干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吹,他找到吹风机,跪在床上给朝简吹头发。
朝简面对陈仰坐着,泛青的眼眸微阖。
“那盒小的不要了。”陈仰的声音夹在呼呼风声里,“明天我买一盒大号的。”
朝简的眼皮动了动:“不用。”
陈仰以为朝简是在怪他连尺寸都弄错,不上心不用心,他还没想要怎么解释,就听对方说:“我刚才已经下单了。”
陈仰:“……”
朝简的眉头皱了皱:“我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买好。”
陈仰的嘴角一抽,不怪你,你也没想到你哥都这样了还能做。
“不差这一个晚上。”陈仰拨了拨他柔软的头发,哄道。
朝简牵住陈仰的睡衣。
陈仰欲言又止:“那个,咳,我能问你一个事吗?跟任务无关。”
朝简放在他睡衣上面的手倏地收紧:“你自愿的。”
陈仰被那股力道带的往朝简怀里一栽,他关掉吹风机,神色复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朝简的眉眼被潮湿的发丝遮住,轮廓生出几分凌乱的美感:“当初你跟我……”他的眉峰拢起一片阴影,头偏到一边,耳根染了层薄红,“是你让我弄你的,我不会,还是你教的我。”
陈仰呆若木鸡,天知道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他跟他对象之间,他是下面的那个,而且好像一点障碍都没有,很自然。
没料到会听见这么……陈仰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心情。
“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那盒小的你能用。”朝简的唇角抿直。
陈仰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行,Y不起来,没感觉。他一言难尽地叹口气,我是个gay,还是个o,我今晚才知道。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身经百战的老哥哥,你是小嫩肉?”陈仰艰难地问了一个问题。
朝简的面部一黑:“你是理想的巨人,现实里的矮冬瓜。”
陈仰:“?”
朝简睨了他一眼,之后就把目光挪开:“你只教我怎么进去,其他的你也不会,你是死要面子装作很懂,说什么哥哥教你,不要怕尽管上,实际上你只会些理论知识,我是你第一个实验对象,也是最后一个,因为你说我很厉害,你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陈仰捂住了朝简的嘴巴,他背上的汗都出来了,燥的。
房里静下来。
陈仰看着朝简瞳孔里的自己,他有一点晕眩:“你都告诉我了,我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朝简说。
陈仰无力道:“要是我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没关系。”朝简吻他手心。
.
陈仰以为自己今晚要睁眼到天亮,谁知道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朝简把手臂从陈仰脑后抽出来,他下床吃药,翻手机看靳骁长的信息。
靳骁长:顺利?
朝简拧盖灰白色的药瓶。
靳骁长:药一次两粒,不能多吃。
朝简的掌心里躺着五粒药。
靳骁长:我会把你的用药量告诉青青,再让他转告给陈仰。
朝简将手机大力扣到桌上,他看看手里的五粒药,看看床上熟睡的人,沉默了会就把三粒药放回瓶子里面。
.
陈仰和朝简第二次聊任务相关是在两天之后。
两天的间隔是朝简的意思,尽管陈仰的情况已经很合适了,但他依然很谨慎。
陈仰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是他的那本《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他把书往坐在他对面的朝简腿上拍拍。
“这本书是我的。”陈仰用笃定的姿态开场。
朝简剥瓜子米:“嗯。”
“019是我自己的身份号。”陈仰又说。
朝简还是那个音节:“嗯。”
“那个李跃是我幻想出来的人。”陈仰的语气很平静。
朝简道:“李跃是真实存在的,他就是你。”
陈仰呆住了。这两天他把以前所有的疑点都整理了一遍,基本都疏通了,水到渠成,他觉得自己不论听到什么都ok,结果还是出现了措手不及的一面。
“你曾经做任务都用‘李跃’这个名字。”朝简把剥好的瓜子米给他,“只有少数老队友才知道你的真名。”
陈仰看着手里的瓜子米,好一会才说话:“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你第一个任务我不清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是很有经验的老任务者了,我是新人。”朝简又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剥起来,“你教我做任务,一路带着我。”
陈仰挑眉:“非亲非故的,我干嘛对你那么好?”
“你说我是照着你媳妇的样子长的。”朝简慢悠悠道。
陈仰老脸一红:“我那不是耍流氓吗?”
朝简道:“如果我对你没意思,你那么做是耍流氓,我也喜欢你就不算。”
陈仰吃了几个瓜子米:“那算什么?”
“算你撩我。”朝简说。
陈仰愣愣看着他:“朝简,我为什么会忘了你呢?”
朝简剥瓜子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帘低垂,看不清眼里有什么东西。
陈仰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个可能。
“因为你做任务失败了。”朝简把没剥完的瓜子放到茶几上面,他打着赤脚去洗手间。
陈仰嘴里的瓜子米有点苦,果然啊……
“任务失败了就会死掉……”陈仰跑到朝简身边,他也没穿鞋,脚踩着冰凉的地砖,一股股寒意从他的脚底心往上窜,“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朝简低着头洗冷水脸,嗓音模糊不清:“重置。”
陈仰的视野里是他有点乱的栗色发尾。
重置,重新设置,这不难理解,比如游戏里的玩家死了,会在重生点刷新。
陈仰把攥在手心里的瓜子米摊开,捻起一粒吃掉。最初在去小尹岛的船上,张延说“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陈仰觉得离奇可怕,之后他做完那个任务出来发现主治医生李跃是不存在的,对方送给他的那本夹着身份号的书也成了他自己的,这让他感到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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