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低低道:“哦,没有……”他又抬起头,目光阴冷,“你骗我!”
陈仰没料到朝简会在喝醉的时候发病,他快速抓了些奶片递过去:“捏着玩吧。”
朝简看都没看。
“这个很好玩的。”陈仰学着他平时折磨奶片的样子,咔咔捏碎,再碾成粉末,“你看,就像这样。”
粉状奶片被大力打掉,陈仰的指尖又疼又烫,他刚要发火,就见朝简用一双快要流泪的眼看着他。
满腔的恼怒被一场初冬的雪花覆盖,空气里仿佛能闻到梅花香。
“你骗我。”朝简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拉过钩的。”
陈仰也想哭了,没有奖励啊,奶片都不要了,那他还能给什么?他跟朝简你瞪我,我瞪你的瞪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火速从背包里拿出中性笔:“手伸出来。”
朝简一动不动,木头人一般。
陈仰只好蹲在床边,拉过他的手,认真画了几笔:“奖励。”
朝简看着手上的东西。
“这太阳是你的了。”陈仰哄道。
朝简抬起那只手,一瞬不瞬地望着手心里的阳光,他动了动唇:“我的。”又哑声说,“早晨,朝阳。”
陈仰怔了怔,他揉揉朝简的头发,笑道:“昂,朝阳。”
蹲了会,陈仰站起身,衣角被牵住了,他回头说:“我去拿毛巾。”
.
陈仰没照顾过醉鬼,他动作生疏地给朝简擦了脸跟手,让人躺下,被子一拉。
“要睡觉了吗?”陈仰怕朝简吐的时候呛到,在他脑后放了两个枕头,“不想睡就这么躺着。”
朝简睁着眼睛,目光落在陈仰脸上,却又像是透过他搜寻着什么。
陈仰以为朝简又在想那个哥哥,他忍了忍,不冷不热道:“你要是怎么都忘不掉,就去找他。”
朝简眨了下密密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陈仰平静说道:“你的左腿已经在恢复了,说明你有跟自己的心理问题作斗争,不如你勇敢面对,跟那个人面对面谈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否则你的心结永远都不能彻底解开,它会困你一辈子。”
“我愿意。”朝简看着他说。
陈仰的平静表情瞬间龟裂,他扯起一边的嘴角:“行,那你继续纠结吧,别出来了,困死你。”
后知后觉自己越说越情绪化,陈仰离开床前,回来的时候脸上是湿的,手里多了个啃出两个坑的苹果。
俗话讲,酒后吐真言。
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陈仰嚼着苹果,余光偷瞄躺在床上的人,这么做不厚道,缺德,欺负小孩子。可是机会难得。
天枰在一点点倾斜,陈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曾经问过你,三位数的身份号是不是最小的,你告诉我不是,我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回我说是猜的。”他弯腰凑近,紧盯着朝简,“真是猜的吗,还是说,你见过更小的?”
朝简不语。
初次交战,以陈仰一枪打空收尾。陈仰换了个地儿打:“郑之覃觉得你熟悉,你在A3楼那个任务之前就认识他?”
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之后陈仰又打了几枪,全部没声响,他大感失望,这家伙喝醉了都有防备。
既然任务有关的问不出来东西,那问别的试试。陈仰想了想,问了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剪圆寸?”
“好看。”一直闭口不言,耳朵犹如挂件的人这次发出了声音。
陈仰被一块苹果噎到,他重重咳了好几声,咳得脸发红:“真的好看吗?”
“好看。”朝简摸手心的阳光。
陈仰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失落,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是不是傻,我问的是我,不是它。”
“算了,我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陈仰咔嚓咔嚓啃苹果,原本躺得好好的人爬起来,一把将他拽到床上,力道很大。
“别耍酒疯!”陈仰呵斥着想要从朝简怀里起来,一条腿挂上他的腰,他整个人傻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朝简的另一条腿也挂了上来,八爪鱼似的缠着他。
这姿势不行,不行,陈仰还没挣脱出来,就不知怎么被调了个位置,天旋地转,心脏停跳。
陈仰瞪着趴在他身上的醉鬼,醉鬼对他笑。
那笑容杀伤力惊人,却又隐约混着几分酸涩感。
陈仰没有被人这么压过,本能的想快点逃离,他挣扎着,却又很快停下来,全身僵硬。
不敢挣扎了。因为他有点起反应了,完蛋。
“朝简,”陈仰后心冒虚汗,他咽了咽唾沫,有些慌乱无措地轻喊,“朝简,朝简,朝简……”
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陈仰一遍遍地喊着,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会不会被发现?要是发现了,他就说是正常生理反应。
陈仰想好了说辞,身体反应依旧很慌,他不太好了,得快点离开。
朝简弓着腰背低了低头,又低下来一点,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陈仰的口鼻上面。
陈仰得身子骤然绷紧,他欲要推开朝简,一滴液体掉到了他的唇上。温温的,陈仰下意识伸舌舔了舔,是咸的。
哭了?陈仰呆愣地看过去,一片阴影投了下来,身上的人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面。
“难受。”醉鬼的声音很压抑,也很痛苦。
陈仰讷讷:“喝多了能舒服吗……”
“我难受。”醉鬼又说,抱紧了他的整个世界。
陈仰在这个窒息的拥抱里发愣,他本想以后在家里备点酒,有必要的时候就让朝简喝醉,听点真话。那样有利于交心。
可是这么难受的话……酒还是不备了吧,陈仰望着天花板想。
.
陈仰以为自己这晚会睡不着,没想到他睡得特别沉,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单层纱窗渗进来,照了他一身。
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朝简不在。陈仰动了动右手的小手指,有点抽筋,像是被人攥了很长时间。
能干出这个事的除了朝简没别人。
“又把我当那个哥哥。”陈仰揉着小手指自言自语,“可我不是啊。”他闷闷地叹了口气,外面突地传来敲门声。
陈仰下床去开门:“去哪了?”
“下楼散步。”朝简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陈仰发现朝简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运动服,气息里也没有酒气,有的是淡淡的薄荷味跟奶香,很明显洗漱过了。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陈仰有种喝断片的错觉,他的视线跟着朝简移动:“你还记得自己喝醉的事吗?”
朝简去卫生间扎小揪。
“你酒量不行为什么不跟我说?” 陈仰探头,“向东一激你就上钩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
朝简看向他,眼里布满血丝。
睡得很饱的陈仰双眼黑白分明,他咽下剩下的话,进来挤牙膏刷牙:“你等我一会,我们下楼吃早饭。”
朝简站在一旁,手抓了抓蓬松的发丝,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直到他听见陈仰说“你昨晚没睡好,上午我们就不出去了,你在酒店补觉”,他才动了一下:“不用补。”
“我喝醉了,有没有说酒话,耍酒疯?”朝简下一刻又开口,语调不快不慢。
陈仰的后背一顿,头往水池里埋:“没有。”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没有撤离,他的耳朵越来越烫,就在他整张脸都要烫烧起来的时候,脸上一凉。
“刷牙刷到脸上去了,你是三岁小孩吗,哥哥。”
陈仰这才发现他的牙刷对着脸,他尴尬得想赶紧找个借口跑路,就听到朝简嫌弃地冷冷来了一句:“蠢货。”
“……”陈仰把人推出去,门一关。
朝简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寂静一片,想象了一下那人的反应,他把后面的一撮头发扎起来,敲敲门说:“快点。”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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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一楼餐厅
陈仰跟朝简到那的时候,向东已经和凤梨吃上了。
早餐很丰富,西式的中式的都有。陈仰盛了一碗绿豆粥,又拿盘子加烤肠,茶叶蛋和炸土豆条,葱油饼。所有全部是双份的。
榨菜是朝简弄的,他还夹了几个小笼包,之后他就跟着陈仰。陈仰去哪他去哪。
凤梨端着一盘切成三角形的西瓜吃,挥了挥沾着西瓜汁的筷子:“早上好!”
“早上好。”陈仰坐下来。
凤梨观察陈仰,白T恤的领子是圆的,脖子露在外面,那上面干干净净没一朵草莓。
天时地利人和,昨晚竟然没演小电影???凤梨不甘心地细找了几遍,真的没有,一点印子都没。
那朝简是真醉了啊,看来他的段位还是不够高。
“有豆浆诶。”陈仰起身过去,朝简也站了起来。
陈仰的后颈有一块咬痕。制造那块痕迹的人极度偏执,多次重吮啃咬过。
凤梨瞪大了眼睛。
向东也看见了,他把筷子砸盘子里,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冷静,呼气吸气,东哥,你是干大事的人,过了这个坎,还会有下一个,慢慢就习惯了。” 凤梨夸张地拉开椅子绕过去,给他掐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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