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扭头看赵元:“你是在哪发现的这个匣子,戚婆婆的床底下?”
“不是,”赵元摇头,“离床很远。”
陈仰听赵元描述大概方位,眼皮一跳,戚婆婆极有可能是怕这个匣子。里面的东西没了还是怕,不是不想扔了匣子,是不敢。
陈仰认真思索着,冷不丁地听见赵元“咦”了声:“你脸上的划痕……”
他正要随意说是树枝划的,就听对方喃喃:“是红色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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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把匣子往身旁的少年怀里一丢,话是问的赵元:“不是红色的是什么颜色?我现在还是人。”
赵元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跟张延林月都没挨着陈仰坐,中了诅咒的这位,他们各有防备。
张延让林月打开手机对着陈仰,他单手撑着地,身子尽量凑近,瞧了瞧,没瞧出异样。
“诅咒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因人而异,身体发生的变化不一样,你不一定就变成蒲公英,也不一定喜欢吃化肥。”张延说。
陈仰听到后半句,心情不太好了。
“砰——”
少年的拐杖扫到了一块石头,陈仰分了神,不再慌自己究竟中没中诅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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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几人一商量,回了李大富那。
年纪越大,诡秘的事见的就越多,戚婆婆的岁数最大,但是暂时不好跟她正面碰撞,长寿的除了她,其次是那几个上了九十岁的老人。
李老太就是其中之一。
这会李老太没睡,她一个人佝偻着背站在门口,花白的头朝一个方向歪着。
陈仰走过去:“老太太,你怎么站在这?你儿子呢?”
李老太没反应。
这时候大家的心里就有点发怵了。
陈仰顺着老人视线停留的方向看看,只有一片火光,他拔高声音靠近她的耳朵喊:“老太太?”
李老太布满老年斑的脸动了动,苍白的瘪嘴张合了一下。
陈仰的表情瞬间一变,飞快冲身后几人低声道:“老太太嘴巴里有化肥味!”
这话一出,张延跟林月立马后退,赵元呆呆站着,反应有点慢,回过神来也跑了。
陈仰不排除是闻到化肥的气味才中的诅咒,他们能不躲?
这么几秒时间,气氛就大变了样。
陈仰用余光瞥一眼远远躲在草堆边的张延他们,默了默,转头去看依旧立在原地的少年,跑不掉拄拐走开是可以的。
不管是无所谓,不当回事,还是不怕死,总之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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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不指望少年问话,只要待着就行,他担上问话的工作,有意无意的用正常的音量试探:“老太太,刘婶家小儿子又出事了你知道不?”
李老太这回好像是突然不耳背了:“刘婶家的变成了蒲公英。”
陈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对,成了蒲公英,说是在棺材里炸了,现在山里烧起来了,我们几个都很害怕。”
李老太浑浊的眼从他身上移向少年,又去望草堆那里的张延他们:“少了两个。”
陈仰的头皮一凉:“他们不知道上哪玩去了还没回来。”
李老太苍老的声音说:“不能乱跑啊。”
“是,我们也很担心。”陈仰说,“可是现在岛上出了这种事,我们不敢去找他们。”
“太恐怖了,人死了怎么会变成那样,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这世上难道真的有神灵……”陈仰话没说完,就发现老太太伸着脖子凑近自己,头皮更凉了。
李老太张着嘴,化肥味刺鼻:“有。”她那双浑浊的眼神很散,不知道在看什么,“有啊,有的。”
陈仰压制着干呕:“那刘婶小儿子真的得罪了神灵吗?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能怎么得罪……”
“娃,你们几个怎么还不出岛?让大富送你们走,要快啊!要快!”李老太焦急的声音打断陈仰,她又说,“走不了。”
“大富走不了了,没人送你们出岛了。”李老太眼里的浑浊霎那间褪去,涌出剧烈的惊恐跟悔意,又变得浑浊,她望着火光叹了口气,神神叨叨的,“一个都走不了。”
门前的空气凝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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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见老太太回了院里,他的视线一路跟随,看见了堆放在板车旁的化肥,有十一包,地上放着个空袋子。
风一吹,那袋子擦着地面飘起来一点,那声响让人全身发毛。
陈仰小声问一直趴在拐杖上面的少年:“你想吃化肥吗?”
少年没出声。
陈仰说:“我现在也还不想。”
“怎么办,我有点想吐,要憋不住了,老太太嘴里那味真的……”陈仰突然瞪大眼,少年也皱起了眉头。
李老太腿脚很利索的拿了一把铁锹出来,三两下就在门前挖了个坑,她站进去,把挖出来的土往坑里埋。
陈仰抓紧少年的拐杖:“她在干什么?”
少年:“把自己种进了土里。”
陈仰打了个冷战,结巴着喊:“老,老太太?”
李老太木然地种着自己。
坑挖的不深,土埋到李老太小腿,用铁锹背压严实,她的四肢眨眼间就拉得很长,成为一根根的枝干,整个人变成了一棵形状怪异的大树。
李老太的面部开始扭曲,一点点化作僵硬的树皮。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感觉一股寒意缠上他们,从里到外都泛着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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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进屋,站在门口干什么?”李大富和一对父子跑过来,他看到了陈仰他们看到的,矮瘦的身子猝然僵住,粗噶的嗓子抖得不成样子,“我妈呢?”
没人回答。
李老太的头有一半还在。
跟过来的那对父子吓失禁了,尿骚味很快蔓延开来。
李大富黝黑的脸剧烈抖动着,他朝陈仰几人吼的更大声,目眦尽裂,神态凶狠癫狂:“我他妈问你们,我妈呢?”
陈仰在竭力组织语言,少年是置身事外的漠然,张延跟林月在看树,眼里是掩不住的震恐,他们顾不上理会不敢面对现实的李大富。
赵元的心性是几人里面最青涩的,躲不开李大富要吃人的可怖目光,直接就受不了的崩溃大哭:“你不是看到了吗?”
“那就是你妈!” 他指着还有一点人皮没变成树皮的老树,冲李大富大叫,“那就是!”
“放你娘的狗屁!”李大富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冲上去,嘶吼着一脚把赵元踹开,正要补第二脚,他通过对方的表情变化察觉到什么,转过脸一看。
门前老树垂下枝桠,树叶随风摇曳。
李大富愣愣的,脚下一晃,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砰”地一下磕上去。
下一刻他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撞开门边的陈仰跑进屋里,出来时手里攥着一把砍柴刀。
“这不是我妈!这不是我妈!”李大富跑到树下疯狂挥动砍柴刀,淌着血的脸极度狰狞,“怪物,这是怪物!”
“咔嚓——”
老树被砍倒在地,枝叶被毁的七零八落。
李大富踉跄着把砍柴刀一扔,抱起一把断碎的树枝跑进厨房,哆哆嗦嗦的全数塞到锅洞里,神志不清的喃喃:“烧掉,烧掉,都烧掉。”
第7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李大富砍树烧树的画面,对见证老人种自己整个过程的陈仰来说,和弑母碎尸一个概念,区别是没有血肉模糊,不见一滴血。
躯体成了树。
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的活人,在他眼前变异了。
先是刘婶家小儿子,接着是李老太。
烧不尽的蒲公英飞到山下,落在屋里屋外,除不尽,门前砍断的老树只留下一截粗树根,被一把火烧成了黑炭,却怎么也挖不出来。
这座小岛岁月静好的罩子彻底被打破,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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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他们作为外来人,撞上了岛上的两起离奇事件,以为戚婆婆要杀人灭口,却没想到她只是让船老大送他们出岛。
以往渔船出海都很讲究,要看涨潮退潮,还要顾着海上的神灵,得让戚婆婆卜算时辰,这次什么都不管了,连夜送走,也不管少的那两个游客,只要他们离开小岛。
赵元天真的说这么看,戚婆婆还是善良的,不坏。
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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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赶牛犁田似的,把陈仰他们赶上船,也不叫他们把看到的事烂到肚子里,什么都不提。
大概是知道就算他们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
船还是来时那一艘,除了李大富,经验丰富的船员们都在,似乎一切会很顺利。
然而海上不知怎么突然起了大雾,船一直围着小岛打转,根本出不去。
陈仰他们又回到了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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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跟船员们都跟见了鬼一样,这雾来的蹊跷,毫无预兆,也不是他们遇过的任何一种,他们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戚婆婆。
一起过去的还有陈仰几人。
没多久他们就站在屋里,提前跟戚婆婆打上了照面。
戚婆婆没立即招呼他们,而是把三柱香点燃,放进搁在堂屋长桌上的香炉里,虔诚的拜了拜,这才掐着串佛珠转身,让他们坐。
老木的椅子,跟屋里其他家具是成套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看起来很有古韵,闻着有淡淡的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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