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易和徐晓峰分到了同一个班,也就是理科倒数第一的那个班,而他们不仅班级倒数,成绩也是倒数。赵衡易耸了耸肩,自觉无辜地说道:“我们班级前五有两个生病了,所以我们来替他们。”
“我们也是,那个班级第一昨天分手了,今天直接请假没来上课。”太妹老大瞟了我一眼,语气酸溜溜的,“干吗?不欢迎我们?只想过二人世界?”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我的好朋友圆周率今天可能要出殡。”
我们一行一共二十五人,而校车里的最后一排像往常一样被我们五人霸占。哥哥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坐在他身边,右手边是太妹老大,这熟悉的座位让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春游,而那会儿我如临大敌,还要靠太妹老大给我勇气。
一中离我们其实一点也不远,拐几个弯过几个红绿灯走几条马路就到了,然而校长体谅我们这些爱学习的孩子,说是在这么热的天气大中午还晒太阳会影响智力发育,于是特意喊了校车司机把我们送到一中。
但是校车刚上路就出事了,司机挑的那条路在十分钟前正好发生了连环追尾,追尾的车辆从前面那个红绿灯一直排到下个路口的红绿灯,而且眼下正值当午,天气一热人的脾气就上来了,两个应该负主要责任的司机直接在马路上吵了起来——这个说我是看到前方红灯踩了刹车,他的车直接撵上了我的车屁股;那个说明明是绿灯,我看到他车动了才踩的油门,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突然刹车我才撞上去的。两个男人犹如泼妇骂街一般吵得不可开交,吵到后来嫌动动嘴皮子根本不解气,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脆打起来了。
交警大队也是倒了大霉,这个司机是他们上级领导的儿子,那个司机是市里某个领导家里的太子,起初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专门派来一位说话温柔的调解员给两人降火,没料到这稀泥越活越稀,到了现在隐隐有了崩盘的趋势。
这事故没有三四个小时估计处理不好,看破一切的司机师傅把空调打低掏出手机看起了电视剧,车上爱学习的同学们纷纷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开始做题看书,我瞧着左手边的哥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三体》,右手边的太妹老大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那边的赵衡易拿出一本《恋爱成功秘籍》,再过去的徐晓峰看起了《连城诀》。
我看看左边瞧瞧右边,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草稿纸,假装自己也很专心的样子。
“哇——这个总裁好会哦!女朋友生气了他竟然花了一亿给她买小别墅哄她开心!”
“哇——明明自己的公司每天忙到焦头烂额,还要给女朋友写情书,呜呜我好羡慕——”看入迷的太妹老大边翻书边问这头的哥哥,“谢景行,你会写情书不?我认识你这么久好像从没见过你给谁写过情书?”
我暗想他认识你这么久至少有五分之四的时间在喜欢你,剩下的五分之一还在与我举棋不定,而且凭他的性格他会给人写情书我当场把这本总裁吃下去。哥哥听着这阴阳怪气的问话自然当作没有听到,我放下了心,高高兴兴地听着太妹老大继续自说自话。
舒适的空调和日头正好的午后,没过多久车里的人便睡过去一大半,最后一排五个人除了我以外统统正襟危坐地看着书,我盯着手里空白的草稿纸,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校车已经开到了一中的门口,太妹老大甩了我几个巴掌喊我赶紧清醒清醒。我迷迷瞪瞪的睁眼,看见大家收拾着书包一股脑的朝外拥,我连忙站起来匆匆忙忙的跟上她的脚步,也没注意到手里的草稿纸已经是一封信的模样。
晚霞抹匀了整片天空,我听赵衡易念叨的时间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太妹老大吐槽说从没见过像江童这么会睡的人,我觉还没醒,有些迟钝地挠了挠头。
一中的校长早已等在了校门口,说是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大家齐齐奔进校园,很快我和哥哥便落在了最后。
这一挠头我才察觉到手里捏着的纸条,结合睡前和睡后它不一样的形状,我困惑地打开了它。
整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致江童。
这个字体我是认识的,能写出这个字体和这几个字的只有如今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我懵懵懂懂的抬头,和垂头看我的哥哥对上了视线。
我们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接着我合上纸条,冲他点了点头。
暖洋洋的晚风拂过,粉蓝色的夕阳里我看见了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瞧着手里的情书,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长达将近三个月的夏天,我盯着哥哥嘴角浅浅的笑容,发誓这是我见过最柔软的落日。
第56章
7月24日 阴
一中校长把话说得非常漂亮,什么不远万里而来辛苦你们了,什么你们的光临简直让寒舍蓬荜生辉。然而话说得越满结局越惨,说了一堆好话的一中校长放长线钓大鱼,在最后给了咱们校长致命一击——为了能让两个学校友谊长存,他已经安排了明天一整天的联欢晚会。
谁都明白一中拥有整个市最强大的师资力量,遇上大型考试他们老师压的题十道有九道是压中的。本来按照原先的计划臭臭泥让对方的校长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学习计划和学习方法给我们借鉴,而一中的校长迫于情书压力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如果没有下午这场追尾,即便我们到头来被人阴了那也至少还有半天的偷学时间,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又是漫长的追尾又是丰盛的晚餐,等我们按部就班真跟着校长大叔把事情一件一件做下来,那臭臭泥偷试卷偷题目偷分数的美好愿望基本上是要落空了。
三大恶人向来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凭着他们的脑子估计要重新投好几次胎才能把数学卷子上的选择题第五题做对。太妹老大走过来问我哥哥在我的草稿纸上写了什么,我隔着校裤摸了摸裤袋里的情书,问了句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看着他写的!”
“那你没看见他写了什么吗?”
“我就看到最前面三个字——致江童,后面他就不给我看了。他写了什么啊?不会真给你写情书了吧?!”
我没说话,慷慨地掏出那封情书给了太妹老大,她打开看到里面写的东西,眼角眉梢满是疑惑:“就没啦?”
“没了。”
“逗我玩呢?”
“没有啊……”我凑过去指指上面的几个字,“不是都写在上面了?”
“写了什么啊?致——江——童——后面的内容呢?你吃掉了?”
“要什么内容啊……”我撇了撇嘴,把情书拿回来重新装进裤兜里,“他再多写一点我怕我心脏承受不住。”
“上面没写情也没写爱你承受不住什么啊?”太妹老大给了我一下,“你现在也会驴你姐了是吧?”
“没有啊!真的全写在上面了!”
“那你说说他写了什么!”
“他说自己不像别的男生一样会说甜言蜜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喜欢说出口。但既然自己已经把江童放在心上了,那他也会努力的。”
太妹老大冷笑几声:“你这才华不去当编剧还真是可惜了,就这么三个字你还编出花来了?为什么我除了敷衍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什么呢?”我模仿着哥哥平时说话的口吻,语气淡淡,“写得少了你嫌人家敷衍,写得多了你嫌人家屁话多……”
我鞋底蹭了两下地面,准备开溜:“没谈恋爱的人能不能闭嘴啊?!”
“江童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们的晚餐是在一中的食堂吃的,校长大叔嘴里的大餐也只是在两素一荤的基础上每人多加了一个鸡腿。我心想能当上一中的校长果然手里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几手不仅骗了我们校长顺便把我们带进沟里了。
一中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是有晚自习的,而现在这会儿食堂里还有三三两两吃饭的同学。秉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道理,徐晓峰带头杀气腾腾地冲着打饭阿姨走了过去。
“阿姨!我们这儿每人两只鸡腿!”
打饭阿姨长得人高马大,挥舞着比我脑袋还大的饭勺开口:“同学——你们是别的学校的吧?我们食堂规定一人只能吃一只哦——”
“阿姨!”赵衡易多嘴说道,“我们是十三中来的!是客人!”
“哦——十三中的啊?”阿姨和蔼的语气立刻变了味,她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些宵小,敞开了嗓子喊道,“桂花!十三中来的!别烧了!关火!你把后面的鸡腿全部对半切开!他们一人吃半只就够了!”
“好嘞——”
谁也没预料过像食堂阿姨这样的角色都学会区别对待了,太妹老大恨恨地咬着嘴巴里的第三只半个鸡腿,气得把鸡骨头咬得嘎嘣嘎嘣响。徐晓峰与赵衡易怏怏地吃着没有鸡腿的晚餐,万分想念在十三中称王称霸的日子。
大家进食的速度很快,因为一中的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时间就是生命,万一有老师来晚自习给自己的学生开小灶而他们如果没有在场,那可真是要把内裤都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