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恒还在继续:“另外,老师啊,我觉得您应该在学生面前做好表率。开车的时候应该专心的开车,而不是跟同车的乘客一起聊天。数据上认为,绝大多数的非自然因素交通事故,它们是由司机的注意力不集中造成的。”
谢老师:“……”
敲你吗?!
听见没有?敲你吗啊!
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
他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逐渐宁和。
“沐恒。”
沐恒:“怎么了?”
谢老师露出了诚恳的表情:“你有机会一定要去当老师。”
沐恒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谢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老师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大量地皱起。
他说:“我很期待你被你的学生气到爆炸的那一天。”
班长在旁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沐恒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了窗外,消逝的景物色彩各异,道旁的树木成荫。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车内的气氛在沉默里一点一点的回落。
柯函忽然出声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沉默,向谢老师询问到:“老师,您这么着急找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班长闻言顿时头皮发麻。
他已经知道谢老师为什么要急着找柯函了,但是他根本说不出口。
沐恒也知道。
可是他也没有说。
很明显,谁都不想要打破这种极度脆弱的平静。
谢老师垂眸盯着眼前的车道,外面川流不息,很是热闹。
他其实是很担心自己的这个学生的。
第一是因为柯函是半路过来的转校生,不一定能够合群,而不合群导致的学生问题数不胜数。
第二则是因为他大概的知道一点柯函的精神问题,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要送到精神病院里的精神病,但它依然是精神疾病,一枚埋在学生心里的定时火乍弹。
第三就是担心柯函的成绩,他要是一直萎靡不振下去,到时候高考考出来一个稀烂的成绩,很难跟他家里人交代。
所以,在柯函正式进入他们的班级学习的那一天,谢老师就把班长叫了过来,让他对新来的同学多加关照。
只可惜柯函同学行事风格极为独立,班长这种老好人都无法入手对他进行一定的人际交往安排。
而数学课代表陈鹤之前跟柯函的日常交流大概就是两句话——“作业?”“给。”
亏谢老板还专门把收数学作业的职责交给了每一排最后的一名同学。
根本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谢老板再次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他泛紫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喉头涌上来很多话,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那我先问你一句,柯函你如实回答,你们两个也不要帮着他一起骗我,柯函你饭吃了没?”
柯函缓缓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
作者有话要说:【“正煮”是个梗,谢谢理解。】
【另外,推荐一本朋友的文《装A出道容易被人扛走(娱乐圈)》by鯊掉,已开预收】
第33章 人间迷惑【三万】
柯函眨了眨眼,回答到:“老师,我们在列车上已经吃过了。”
谢老师打了一个转向灯,然后才说:“行,我们就到地方了,到地方我就告诉你为什么着急找你。”
他顿了顿:“你做好心理准备。”
广播里按照赛程还在继续播放相应的内容,时不时地插播两个小广告,让车内的气氛不至于冷到极点。
因为老师的话,柯函整个人的精神顿时一根线一根线地紧绷了起来,但又逐渐松懈。
几分钟以后,一直对着窗外走神的柯函终于发现情况哪里不对劲了。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谢老师的车开向的方向——是往医院去的?!
……
将近九点的医院,廊道里没有多少人,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鼻尖。
谢老师站在了住院部的楼底下,开口道:“柯函,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你妈生病了,可能比较严重。今天发现你妈晕倒的那个大婶,她拿着你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没接,旁边的围观群众发现你的号码跟我们学校的办饭卡发的一样,辗转就通过别的老师联系到了我。”
“你先冷静下来,都会好起来的。”
柯函呆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沐恒望了他一眼,满是同情。在谢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默默地走到了柯函的身边,张开手,直接抱住了对方,只给柯函留下一张脸露在外面,不敢置信地盯着谢老师。
班长本来动了动,似乎是想要上去给柯函一个拥抱,安慰一下对方,避免他因为过于吃惊而摔倒,但是他发现……有沐恒在,基本就没他啥事了。
这位沐大爷的动作也太他娘的快了吧?
到底他是班长还是我是班长?!
算了,沐恒要是真想做班长,那也是完全可以的。
唉。
谢老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挺怪的,你们刚刚成为我的学生的时候,我感觉你们还只是孩子,甚至像是刚从小学出来的孩子。但是仔细想想,我才发现,原来你们都是最多只要一年多一点就成年的大人了。”
“人生的路很长,要记得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啊。”
沐恒抱着柯函,忽然感觉肩头一湿。
他没有别过脸去看,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比起在别人的面前哭出来,或许更希望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哭。哭完擦干眼泪再出现在别人的面前,就好像他已经强大到刀枪不入了,永远是别人仰望的存在。
无敌。
他轻轻地轻轻地拍在柯函的脊背上,能够感觉到那种微弱到了极点的颤抖。
但是柯函的情绪外泄并没有持续多久。
十秒钟以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沐恒的胳膊,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知道为什么沐恒一定要坚持在列车上让他把饭吃了。
因为沐恒知道,如果柯函到了医院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会连饭都吃不下。
不仅仅是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不吃饭也对身体不好。
至少沐恒是这样认为的。
柯函的脑子有些混乱地一路跟着谢老师上了楼。
他的步伐稍显沉重,沐恒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怕他从楼梯上滚下来。
重症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二楼,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重症的病患得到及时的设备跟进抢救,以及部分非住院部的医生从门诊楼紧急赶过来,增加重症患者的存活机率。
班长则跟在沐恒的身后,忍不住吐槽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在这里。
病房里不算安静。
各种设备发出微弱的工作响声,多人病房里剩下的重症晚期病患正在病床上苦苦挣扎,发出艰难地“嗬嗬”声。
一张空病床在靠门的角落里,床上的被子还凌乱地扭曲成一团。
跟那张病床配套的床头柜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柯函跟在谢老师的身后进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张空病床。
他妈在阳台上打电话,嘴里叼着一支带滤嘴的薄荷烟,整张素颜的脸上,五官很好,肌肤白净,但是眼角有一点点的绯红,长发散乱地披下来,被风卷起末梢。
表情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刚刚知道自己身患重病的人。
谢老师压低了声音对柯函道:“我就不过去了,你要过去跟你妈打个招呼吗?”
柯函的喉结微动,眼睛有些发热。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感情,缓缓的走向阳台。
阳台门轻轻地被拉开,又轻轻地被合上。
柯女士的唇色浅淡,听到声音回头去看,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对着另外一头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再聊”,当即挂断了电话。
她的手机界面在一个直播回看视频上,正好播放到第二个比赛流程。
柯函因为其他参赛选手的错误发言不禁莞尔。
他嘴角浅浅的微笑带来的温柔快乐,就好像花香一样在屏幕内外绽放。
柯函站在柯女士的跟前定定地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他停顿了两三秒,最终冲了过去,狠狠地抱住了对方。
柯女士拿着手机不方便反抱,她只能笑着对柯函说:“你干什么呢,松手松手,多大人了,还要妈咪抱,羞不羞啊?”
“请你吃顿大餐?你刚刚赢了比赛对吧?”
“哦,确切一点说应该是晋级了?”
“宝宝?函函?”
柯函把脸埋进了他妈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很轻很轻地呜咽了一声,然后就再没有了下文。
柯女士因为跨洋婚姻的事情跟家里的亲戚走动的不多,外公外婆早两年也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亲戚也都是一表表千里的远亲。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柯函想。
“医生怎么说?”
柯函抬起头,脸上没有多余的泪痕,只是眼睛微微泛出一点红,旁人看了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也就是……吃吃药,打打针……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嘛……”柯女士的语气云淡风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感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