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虚拟出来的笔，抬头看向了瘫坐在“神座”上的杰里米。
“你害怕吗？”
杰里米双目无神地盯着浮现在自己面前的题目，整个人都像一条咸鱼。
他听见柯函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是真的在害怕，不是在伪装。
“格兰姆”的名字，他在集训营里就已经听说过无数遍了。
比如说，这个天才是怎么怎么跳过了集训营的集训，直接成为预备役的。
又比如说，这个天才是怎么怎么把黑斯廷斯从集训营里给带出去的……
总而言之，“格兰姆”这个名字的意义，对于集训营里的选手来说，完全就是个传说。
集训营跟预备役、正选又不一样。
他们需要在被选□□以后，经过一定的训练，然后再通过考试来成为预备役——前提是有预备役里的选手，他们的水平不够，或者团体的配合不够，只能被退回集训营。
杰里米原来只是进集训营混一份集训薪水的。
PAYM对待旗下的选手虽然高压，但待遇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杰里米只要待够三年，就可以获得十万绿币的底薪，而根据他在PAYM期间的效力表现，他还会获得部分的奖金，而他如果进入了正选的行列，那么他甚至可以通过拍摄广告参与节目互动来获得更多的金钱。
如果他努力一些，或许就可以回家买下附近的农场了。
杰里米终于确认了，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PAYM的前传说，被迫退役的“格兰姆”。
黑斯廷斯是疯了吗？跟那边建议让他来假扮“格兰姆”？
在真正的“格兰姆”的面前伪装“格兰姆”？
杰里米脑海当中的那根弦终于被绷断了。
他手中的笔瞬间掉落在地。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仿佛昭示着“神”的权威的丧失。
柯函好整以暇地对着杰里米打量了一会儿，异常轻松地开口到：“你知道的吧？我在预备役的行列里待了整整三年。”
杰里米弱小无助又可怜地点了点头。
柯函：“我看过每一年的集训营里的选手的资料，我看见过你。”
他顿了顿，似乎杰里米让他想起了什么事情，而那些事情，曾经深刻在他的骨髓里。
“我很欣赏你。”
绝望的杰里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间就端坐了起来，条件反射地等待柯函的下文。
柯函轻咳了一声：“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学这些东西学了十多年，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被融入了我的生活——”
“但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是在公立学校里长大的，你的学习世界跟我的学习世界完全是两条平行线。而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都能超过那些私立学校的学生，被选拔进PAYM。你的天赋可见一斑。”
他说到这里，流露出了几分惆怅：“我在离开PAYM的这大半年里学到了一句话，这句话也是我现在选择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之一。”
“‘冤有头，债有主。’”
柯函好像想到了谁，嘴角微微地上扬。
“我刚刚才想起来，你在我第一年进入PAYM成为预备役的时候，还帮刚来的我提过行李。你应该很早就成为集训营成员了吧？十三岁？”
杰里米的心情在柯函碎碎念式的对话当中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本来就只是来混一份薪水的。
跟那些PAYM捧着的天之骄子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
“我……我是十三岁，在……小学毕业以后，大概……”
柯函：“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他微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在这里，有着你们绝大部分的资料。”
杰里米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松这一口气，因为他跟这个天才是绝对对立的。
但是，既然都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害怕？
表演一下害怕来取悦大佬吗？！
“你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柯函语气平静地说到，“我能感觉到，你有足够的天赋，支撑着你在未来的数学道路上越走越远。但是有一个问题，它一直都拦在你的面前，你并不想要拿PAYM在你的三年合同结束以后的那些前去申请一所好大学，继续学习数学，你只是想要拿那笔钱去买一个农场，然后像你的家人一样去做农场主。”
“你不会觉得很难过吗？你已经见过外面的天空了。”
杰里米的手顿时攥紧了。
他也是人，他也会羡慕。
他真的很羡慕像格兰姆这种天才，又或者像是黑斯廷斯那种很厉害的能够自己一点一点爬上去的选手，当然也还有芭娅洛娃那种因为自身性别、外貌条件等情况而被特殊对待的选手。
但他本来以为自己也就只能羡慕他们了。
“你是喜欢数学的吧？”柯函抬眸，淡淡地望向坐在青铜长桌上首高耸王座上的“绿神”，他一字一句地往杰里米的心头一根一根地添加压垮人的稻草，“我在第二年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基本的队长培训了。那个时候，我就跟着培训老师看过你从入营开始的一整卷考试记录，你的进步很大，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第二年的开始就逐渐失去继续努力的活性？”
柯函冷不丁地笑了一声：“你是因为……他进营了吗？”
杰里米不敢说话了。
他能够解析出柯函话语里的那个人，但是他真的不敢跟柯函一起出声。
黑斯廷斯的粉丝数量巨大，特别是在他们那边。
只要是有学校的地方，就很难没有黑斯廷斯的粉丝。
要知道，黑斯廷斯的粉丝可是有曾经线下撕过一个在学校里说他不算天才的人的前科的，当时甚至还惊动了九幺幺。
如果紧急救援的人员没有及时赶到，那个人跟他的家人可能就要面临着被泼硫酸的危险。
黑斯廷斯的部分粉丝是真的就像疯子一样。
杰里米一点都不想要让自己陷入这种被疯子缠身的噩梦。
他只是一个来混一份薪水的普通人而已。
柯函收起了笑容，冷冷地坐在屏幕面前，继续道：“你直接认输吧，我在前面的题目上跟你们的差距没有这么大。”
杰里米不敢接柯函的话，他生怕自己多做了一点什么事情，PAYM运营的部门或者黑斯廷斯的粉丝就会冲出来把他给暴打一顿。
毕竟，在他们这种跟PAYM签订合同的集训营选手的约束条例里，有一条就是绝对不允许在任何地方抹黑PAYM，否则PAYM的法务部门有绝对的追责权力。
“哦，我忘记了，我当时进去的时候也签了那个。”柯函眯了眯眼睛，“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就来给你一个痛快。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顶多——”
“——也就是让你做错几道题而已。”
柯函在聊完天以后的手速更快，杰里米眼睁睁地看着他写题，简直都要出现幻影了。
是真的噩梦。
……
“巅峰竞赛”，世界论坛。
【格兰姆，到底谁才是格兰姆？！（西八区，英语）】
【我的帖子呢？上一个我发的帖子？？？（东八区，简体）】
【@巅峰竞赛，你们是不是在控场？！是不是？！（西八区，简体）】
【关于一些我们柯函同学才是“格兰姆”的佐证。（东八区，简体）】
【关于一些我们柯函同学才是“格兰姆”的佐证。（东八区，英语）】
【关于一些我们柯函同学才是“格兰姆”的佐证。（东八区，繁体）】
……
杰里米从虚拟设备里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的。
运营经理黑着一张脸，他就坐在外面，秘书跟在他的身边，也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手里拿着一只记录笔，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杰里米谈。
“你做的很糟糕。”
经理冷着一张脸，面对着杰里米，丝毫没有任何的语气放缓。
“你明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认输，避免他说出那些话的——特别是在你这里，通过你的沉默来为他的话，增加可信度。”
经理的语气在说完前面的两句话以后，终于有所放缓。
“但是现在，你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说着，视线转向了在他身旁的秘书的手里，拿出来的那一瓶小药丸。
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只有一粒粉红色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瓶底的正中央。
杰里米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经理在看到杰里米表现出害怕的情绪以后，脸色迅速地变好，补充到：“你完全可以放心，这颗药吃下去，你只会暂时地表现出精神异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往你的账户上转三十万，等你吃下药以后，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再给你补偿二十万，顺便保证对你的后期恢复治疗。”
“你真的完全不需要担心太多，只要你吃下这颗药，PAYM的法务部门就会撤销对你的控告。”
杰里米：“什么？！为什么要控告我？！”
经理微微一笑：“你自己的表现怎么样，对PAYM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