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残得不分男女。
正常这样情况下能谈起恋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了。
但是现实生活里,相爱相杀什么的……真的是做梦啊。
陈鹤觉得自己挑的这个话题真的是走到了山穷水尽。
他想了想,只好重新找了一个话题,隔着沐恒看向柯函道:“对了,柯函,你对于自己上热搜,有什么感想吗?”
柯函:“习惯了。”
陈鹤:“???”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反应?
你们两个同桌,一个直得仿佛分分钟要跟女生决斗,一个装逼于无形从来都不考虑自身实际情况——你们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这种学生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能平安活到这么大是不是因为你们把全世界的运气都吸走了?
沐恒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对柯函说法的附和:“平平淡淡才是真。”
陈鹤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的眼前一黑还没有结束,就听到嘈杂操场的那一边传来了一声异常尖锐刺耳的女声——“谁?谁是柯函?!”
第76章
沐恒的目光瞬间锐利。
陈鹤愕然地转过头去看那边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在学校里会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来找柯函。
“你妈?”
“不是。”
沐恒回答的比柯函本人都还要快,他没有给陈鹤更多的眼神。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颜钊,发现对方同样也是在盯着自己。
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柯函?
沐恒拉住了柯函的手臂,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确实准备好了一切。
“你们让一个神经病跟我儿子待在一个学校里?你们这些做人老师的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里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你们让一个神经病进来是想要改成疯人院吗?!”
整个操场都因为那个女人特别大声的吼叫而静了几分。
陈鹤的脑海当中骤然划过了一丝明悟。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别过脸看向柯函,说到:“这大妈不会是看到了网上传闻说你是神经病的话题,于是跑来咱们学校,说你是疯子吧?”
“这怎么可能?你好端端的,咱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柯函:“我不是神经病。”
陈鹤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他的这一口气都还没有松到底,就听见柯函继续说到——“但是我大概确实可以算是一个精神病。”
陈鹤:“……”
静默了几秒。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小眼睛盯着柯函打量了一会儿,顺便将求救的目光递给了沐恒:“同学,你在开玩笑吧?”
沐恒没说话。
让柯函承认自己的痛苦,也是克服痛苦的一种方法。
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早晚而已。
柯函摇了摇头:“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有创伤后应激综合征。”
陈鹤这次是真的没有话可说了。
他愣愣地看着柯函,好像生平第一次认识这个新转来的同学。
事实上,他们都已经认识了快三四个月了。
柯函还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这确实是一种精神类疾病。”
陈鹤呆在了原地。
他目送着沐恒拉着柯函往那个大妈的方向走过去,两个人手牵着手,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同时又好像很自然。
张意达捧着自己的MP3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似乎是要回教室,但他在经过傻站在原地的陈鹤的时候,还是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拍了拍陈鹤的肩膀。
他说:“陈鹤?”
陈鹤僵硬地扭过脑袋,看向比他高了两三个头的张意达。
这人的脸色因为长期熬夜沉迷电子设备而暗沉,但五官不错,综合起来一看,倒也算是颜值高过了一般人。
“刚刚柯函的话我也听见了。”
陈鹤:“他、他说他——”
张意达撇了撇嘴:“你看我,陈鹤。即使是物理老师把我骂了一百遍,让我不要流体力学分析,他还次次给了我零分,你看我服气了吗?”
“大家都觉得我不正常,我也确实不太正常,但是……你不是依然跟我一起做同学吗?我们的关系虽然不算亲近,但是你收我的数学作业,我收你的物理作业——我不正常跟我们是朋友是同学,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伤害你了吗?”
——没有。
陈鹤突然觉得沉迷高等物理的张意达,他说的话是真的很有道理。
“我们能相安无事吗?”
陈鹤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张意达深吸一口气:“那么,柯函伤害你了吗?”
陈鹤好像顿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悟出来:“没有。”
张意达:“他既然从来都没有伤害我们,那他为什么不可以以后也不伤害我们呢?既然他不会伤害我们,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做我们的同学呢?”
陈鹤:“你说的很有道理。”
张意达一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表情,眼看着就要转身而去。
但是陈鹤没有等他彻底转身,就说了一句:“所以,张意达,我的物理作业已经交了。你的数学作业打算什么时候上交?”
张意达的脚下一个踉跄。
陈鹤很真诚地念到:“作达同学,交作业吧。”
张意达按住自己祖传的MP3,头都没有回,直接给陈鹤比了一个中指。
陈鹤笑出了声。
……
在柯函他们走到歇斯底里的大妈身边的时候,大妈也注意到了他们。
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柯函。
柯函跟沐恒一样,其实天生就是人群当中的焦点。
她一把冲过去拉住了柯函的手臂,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感受,直接拉着他就把人拽到了几位老师的面前。
老师们的脸色难看,看到对方这么对待自己的学生更是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不耐烦。
只有马校长,他的手里还捧着保温杯,看起来格外的冷静。
“这位家长,请您不要这样……”
大妈的脸都吼红了,她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用力地将柯函推到了人群中央。
她指着他的脸说:“那请几位老师回答我,这个学生!他是不是一个神经病?!”
马校长没有回答。
答案其实很明显,但是他们由于某些未成年人保密协定,并不能够公开地回应什么。
大妈叉着腰:“你们不说话?不说话是吧?好!”
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将那张柯函上热搜的照面恶狠狠地怼到了众人的面前。
“你们看看,都看看!这个学生!他还是一个需要天天去看精神病医生的神经病!这就是证据!他就是从步行街那边的精神病医生那里出来,然后才去买的东西!你们敢跟一个神经病呆在一起上课吗?!这种人就应该去上特殊残障学校!不应该在这里祸害我的孩子!”
马校长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抬眼道:“这位家长,您太激动了……”
大妈收起手机,特别义愤填膺地继续喊叫到:“激动?!我他妈的哪里激动?!换了你家孩子跟一个神经病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你还能在这里慢悠悠地喝茶?!老不死的!我看你早就赶过去给孩子转个更好的学校了!”
柯函刚刚被大妈拽得踉跄了一下。
他其实还有点恐惧。
刚刚一路过来,都是沐恒在拉着他的手,让他勉强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大妈说到:“请您跟我们校长道歉,您不应该用这样的言语来侮辱他的。”
顿了顿:“用言语去侮辱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应该的。”
大妈被气笑了。
她说到:“你一个神经病知道什么?事关孩子,哪家的家长都会着急的。哦,你不会还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吧?”
柯函的情绪还算平静。
他在离开PAYM中心之前最后的一次质询上,遇到过的那些问题,做出的那些违心的回答,被迫从方方面面剖析了自己
“我建议您谨言慎行,这位……阿姨。”柯函抬眸,双眼异常的冷静清亮,他的拳头紧握着,“我们目前的一切情况,都在监控底下记录着。而且,我相信在场的所有同学都可以替我作证,一直以来出言不逊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身体其实在微微地颤抖。
但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莫名的针锋相对引发的热血沸腾。
太久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的感觉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在他刚十五岁第一次入队PAYM的比赛上,他用半个小时写完了全部的题目,提前交卷,得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满分。
力压群雄。
柯函深吸一口气:“还有,请您注意一下,我是精神病,不是神经病。”
“这两者之间,存在非常明显的差别。”
大妈语塞了一秒。
但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柯函的言行而产生丝毫的改变。
她说到:“这两者有区别,你难道就不是精神病了吗?所有精神病不都应该被关到精神病院里去吗?精神病被放出来,让他们在社会上生活,你难道不会觉得很困扰吗?别人也会很困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