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乐于挖秦北辰的八卦,在秦北辰被其他男生刁难时看热闹。如果要认真论责任,他并不是直接为难秦北辰的那个,怪不到他头上,可他传播的小道消息确实是秦北辰被为难的根源。
唐晋无意苛责,没有因此就与成宪断交,那也太戏剧化了。
男生之间通常不会计较得那么清楚,小摩擦一笑而过,就算打架了过一阵也会和好。其实说真的一点疙瘩没有,那也不是,只是如果真要计较起来,反而会被说玩不起,或者更直白的“你怎么像个女的一样小心眼”,没有男生愿意被人这么说。
唐晋用语习惯很好,他不会说那些话,以前也没有注意过不对劲,是许莱这个战斗女侠跟班上男生为这些细节吵过两次架,他才注意到原来这么细节的地方都隐藏着习以为常的歧视。
许莱那个明褒暗讽的“许莱女神”外号,就是成大仙和胖子带头喊出来的。
当时唐晋试图让他们别这么喊,成大仙和胖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嬉皮笑脸地说是唐晋误会了,他们明明是在夸奖许莱。
那时候许莱和唐晋还不熟,因为家事心情暴躁,成大仙故意搅风搅雨,大声问唐晋是不是对许莱有意思才这么护着她,害得唐晋被气炸了的许莱连带攻击,挨了一句恶狠狠的“谁要你管”。
其实如果那次不是许莱战斗力太强,中途加入战斗,先把成大仙和胖子一顿损,又把唐晋吼得不敢吱声,唐晋继续和他俩理论下去,很可能就吵起来了。
唐晋小时候虽然朋友也多,但一双眼睛只跟着秦北辰跑,后来秦北辰不告而别,唐晋独自过了三年,才发觉人与人相处有太多弯弯绕绕。
他并非不能接受。
人毕竟是生活在社会中,遇到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那么黑白分明,也很少有人真的能做到爱恨决绝。
大多数人,都是一时顺遂、一时小磕小绊地生活着。
其实,唐晋最开始,是从闹离婚的父母身上认识到这一点的。
唐国海和郑小芹无法解决婚姻问题,家庭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期间,唐晋也不是完全没有起过叛逆之心。
最愤怒的时候,唐晋甚至想过,要么干脆父母对自己再坏一点,彻底不要再关心自己,那他也就不必再对父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这样,就不会再伤心,以后做好自己就好。
但现实生活不是这么运转的。
父母无法处理好婚姻,让家庭气氛变得诡异,是真的;父母因此忽视唐晋,顾不上关心唐晋,也是真的;然而,偶尔想起的寥寥数语关怀,从没间断打到卡上的零花钱,双方没离婚的决定多少都有为唐晋考虑的因素……这些,也都是真的。
新闻上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好坏家长,人性可以有多坏,有的父母就可以有多坏,人性有多好,有的父母就可以有多好。
大部分人拥有不坏的父母,上限与下限相差巨大。
唐晋不那么幸运,拥有的是不好的父母。秦北辰就更不走运,虽然不曾见面,但唐晋对秦北辰父母的看法,甚至要低过唐国海。
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任何人,除了医学诊断的病理意义上的冷血症,如果在成长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冷漠,那么他在情感上一定遭受了挫折或创伤。
唐晋是眼睁睁看着秦北辰从傲娇小朋友一步步冻成冰块的,秦北辰在外唯一亲近的人是唐晋,或许还可以加上当年的春来婆婆,那么能够影响秦北辰性格形成的,只可能是他的父母。
客观来讲,唐晋并没有登门拜访过,其实不能确定秦家的真实状况,但单看秦北辰在唐家暂住的那个暑假,用“不闻不问”四个字来概括秦北辰父母对秦北辰的态度,完全不是夸张。
有句老掉牙的话说,人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无法选择父母。
其实人无法选择的东西很多,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其中大部分都不是人们主动选择的结果。
不仅无法选择,大多数时候还必须忍耐,接受现实。
这大概就叫做命运。
唐晋是有一点相信命运的,因为他跟秦北辰的相遇。
但他跟秦北辰的相遇,同时也说明了人生还是有很多重要的人事,是可以自己主动选择、努力争取的。
人可以主动选择朋友、爱人、职业……虽然不同的人从出生时拥有的条件就不同,能够选择的范围也不一样,但多多少少,都是可以做出选择的。
主动选择非常重要。从少年时开始,人们做出的一个又一个选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塑造出了未来生活的地基。
高考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个。
这些道理,唐晋不是完全明晰,他是从自己的经历中隐约懂得,有所感悟,让他头头是道地说出来,他是说不出的。
唐晋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绝不会困于旧巢,他期待未来,期待自立。
现在,他还期待与爱人组成一个真正的家庭。
所以当胖子和成大仙想拉他一起和其他男生打游戏的时候,唐晋婉拒了。
打游戏不如学习。
为了早日和秦北辰谈恋爱,唐晋觉得,自己比以前更爱学习了。
【唐吉诃德】:秦秦真好
【女侠】:拒!绝!虐!狗!
*
秦北辰坐在公司附近的私人茶室里,身边是秦家信任的、近两年秦北辰经常打交道的陈律师。
他对面,坐着在S市颇有桃花名声的黄梓珊女士,和她的儿子黄志远。换句话说,就是三番两次骚扰秦北辰的男同学及其母亲。
联系黄家母子,是陈律师出马的,秦北辰手握黄志远骚扰他以及跟踪尾随他的视频铁证,黄梓珊怕秦北辰真的报警,一心想求面谈和解。
秦北辰咨询过陈律师,知道这种骚扰案子,尤其还是男生对男生,是很难有个什么结果的,处罚力度也不会很大。
他其实更倾向于给黄志远更深刻的教训,但一方面,唐晋不愿意,另一方面,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是有了这场会面。
黄志远没想到秦北辰真做这么绝,不仅没有愧疚,反而还很气愤,他冷着脸坐在那里,不愿意搭理他母亲,反而更靠向侧手边的中年男子。
该中年男子姗姗来迟,似乎想摆谱,但当他走进茶室,看清秦北辰的那一刻,就面色发讪,没了如鱼得水的油滑样子,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
那是被黄家母子叫来撑场面的唐国海。
黄志远张口闭口喊他“爸爸”,若是放在平常,唐国海把这个当作黄梓珊的默许,恐怕早就眉开眼笑,可当着儿子好朋友秦北辰的面,唐国海一张老脸都快要绷不住了。
秦北辰懒得搭理黄家母子,陈律师跟黄梓珊谈着条件,重点当然是确保黄志远以后不再骚扰秦北辰。
大概是意识到唐国海的资本不够格震慑秦北辰,甚至唐国海在秦北辰面前还有点畏惧的模样,黄志远也没了一开始的亲热模样,抱着双臂,脸色越发的不高兴。
整个茶室,唯有黄梓珊在意这个宝贝儿子,一边殷勤地对待陈律师,和陈律师磨嘴皮子,一边还要抽空安抚儿子的心情,温温柔柔地问:“宝宝是不是不舒服啊,空调是不是打太低了?”
说着,黄梓珊还担忧地拿手去试儿子额头温度。
黄志远却表现得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把黄梓珊的手一掌拍开,怒不可遏道:“少他妈的碰我!”
黄梓珊脸色变了三变,最终还是撑着体面的笑容,对陈律师和秦北辰抱歉道:“不好意思,给我惯坏了,脾气大得不得了。”
陈律师到底是个男人,心存不忍,对她语气不自觉软和了一分。
秦北辰从头到尾没给眼神,好像这两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
最后谈妥了保证,唐国海到底是不愿意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没用,打圆场道:“这样事情就解决了,翻篇过去,蛮好。”
秦北辰忽然笑了一下。
他看向唐国海,态度礼貌,冷静地夸道:“唐叔叔大度。对黄女士的爱慕之心,也真是感天动地。”
唐国海一听他开口,心里就打颤。
黄梓珊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认识,此时露出意外之喜的笑容,对唐国海殷切了两分,亲昵地说:“国海,你和秦少爷原来是认识的?”
唐国海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被秦北辰平静地抢了先。
秦北辰继续说:“很少有男人,把别人家的儿子看得比亲生儿子还重,唐叔叔为了黄女士出席这次面谈,我确实太过惊讶,所以忘了打招呼,是我失礼了。”
“你说什么?”
唐国海一头雾水,听得脸色难看,瞪着秦北辰。
黄梓珊的靠山越来越少,但也没沦落到只有唐国海一个的地步,就算她现在落魄了,也还是深谙男人对女神的仰望心态,对唐国海的态度依然高高在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唐国海被一个电话叫来,虽然有心摆摆谱子,其实黄梓珊连到底是什么事都没完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