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车厢的旅客纷纷趴到车窗上来看热闹,列车员也出声警告,“公共场合,请不要大声喧哗。”
时颜把人扶起来,看了一眼表,还有五分钟发车,检票员也在催促陆晚俞上车。
“晚俞,有什么话你好好跟哥说,好不好?这样逃走,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你妈妈的尸体还在法医那里,你不去认领吗?”
陆晚俞低垂着头,只是掉眼泪。
时颜看着他单薄的身体,不忍心继续说他,伸手摸他鬓发,“好吧,你要出门散心,哥不反对。答应哥,整理好心情就回来。你妈妈的尸体我会去认领和安排火化,葬礼等你回来再举行,好吗?”
陆晚俞抬头,满脸的泪水,“哥,可以请你别管我了吗?你这样,我真的好痛苦。爸爸对不起你,我也——”
时颜无可奈何叹口气,把他拉进怀里抱住,“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哭。”
陆晚俞呜呜抽泣,双手狠狠把时颜捁在怀里,而后骤然把人推开,痛苦的大喊:“要是从来没遇到哥就好了!都怪哥,如果不是你,爸爸不会起贪欲,如果不是你,爸爸不会要跟妈妈离婚,如果不是你,爸爸不会坐牢。都怪你,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恨你,我恨你!就让我烂在泥里好了,你装什么好人啊!不需要,我不要你假仁假义的同情!烂好人!我根本一点都不感激你!恨死你了!”
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后,陆晚俞转身头也不回飞奔而去,捡起车厢门口的背包冲上车。
时颜身形不稳的后退一步,泪如泉涌,颤声问:“穆青,我做错了吗?”
火车响起刺耳的鸣笛声,车站广播通知旅客停止上车。
车站工作人员在确认穆青他们不上车后回到岗位上等待发车。
笨重的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灰败的绿皮火车慢慢向北方出发。
陆晚俞所在的车厢经过眼前时,穆青看到他趴在窗口哭得声嘶力竭,而时颜受不了打击依偎在他怀里低声哭泣。
看着陆晚俞的身影渐渐消失,穆青没由来的心里一阵爽快,这个人终于走了,他看时颜的眼神那么露骨贪婪,穆青可不希望他死皮赖脸在时颜身边长大,有一个陆荆阳已经让他快要受不了了。
现在好了,陆荆阳解决掉,永无翻身之日,陆晚俞,也自动消失。
没人会再跟他抢,怀里这个人以后就属于他,不会再为他人所伤,也不会再为其他人分心了。
真好!
回到家里,时颜简单跟奶奶说明了情况之后便到楼上去休息。
陆晚俞临走前给他一击重击,让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真的是你之蜜糖,我之□□啊。
时颜想不通,对这个孩子,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真心对待,小心而尊重的。
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简直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有着令人心寒的狠毒。
穆青因为推不掉家里的事,必须得回去一趟,而且辛晴离婚,牵扯各方利益太多,作为儿子,不可能缺席。
时颜知道他的难处,原本想陪他一起回去一趟,但是担心自己现在的状态影响到他,便再三叮嘱他不用担心自己,安心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再回来。
第47章
穆青这一离开,整整一周都没能回来,穆家和辛家两个大家族,这么多年合作,早就不分彼此,哪能短时间之内能分清楚。
况且穆家在滨海很有些势力,也不是辛家能轻易摆脱的。
时颜心情不好,郁郁寡欢,孟云便经常带着江可卿过来串门,一来二去,三个人关系越来越好,江可卿也慢慢敞开心扉。
春假结束前,时颜打算陪奶奶回疗养院办理出院手续,被老人家拒绝了。
“颜颜啊,疗养院的护士长说让我帮忙打扫卫生,每个月给一些工资,还可以抵扣住宿费和伙食费,我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打算暂时留在岛上一段时间。”
“这怎么行,奶奶您都六十八岁了,怎么还能工作。不行!”时颜想不到奶奶已经先替他们着想,不打算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六十八岁算什么,奶奶我啊,硬朗着呢。”奶奶开朗的笑着安慰时颜,“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奶奶就满足啦。我现在还能动,能帮你一点是一点,颜颜。”
时颜还是摇头,“是我的错,颜颜不孝,没本事,照顾不好奶奶。”
“你大学还没毕业呢,傻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能拿到好几万块钱的工资。比你爸爸厉害多了。”时奶奶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拍拍,面色慢慢变得凝重,“而且,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别人,颜颜,就算是奶奶为你留的一条后路,好不好?”
时颜还是感到于心难安,奶奶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他操心,实在是太不孝了。
时奶奶见他仍旧不肯松口,只好不自在咳嗽一声,说:“我在疗养院也有很多老伙伴,大家志趣相投,反而生活得更开心,你就不要自责啦。”
可惜时颜没注意到奶奶异样的表情,偏头靠在她肩上,撒娇,“奶,我有点怕。”
穆青家太有钱了,自己太渺小了,名牌大学毕业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本科生,滨海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时奶奶握住他的手,鼓励:“别怕,放平心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要强求,千万不能苦了自己,颜颜。”
潜意识里,时颜并没有认为他和穆青能长久,也许周围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时颜打了个冷战,突然之间难受得想哭。
上班前两天时颜送奶奶回疗养院,从渡轮上下来后没想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老人等在渡口。
春假还没结束,按理来说这些老人应该都还在子女家过年才是啊,这个老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直到看到年过花甲的老人走过来帮时奶奶提东西,“路上累了吧,我让陈护士准备了热汤和甜品,先回屋暖暖身体。”
时颜震惊地停下脚步,时奶奶不自在捋了捋鬓发,说:“颜颜,郑爷爷,你见过几次,我跟他挺谈得来的。”
时颜回过神,总觉得对方面熟,不过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哦,哦,好的,郑爷爷,包给我吧。”
“没事,不重,我来提,你扶你奶奶。”郑老头颇有些讨好意味护着包不给时颜。
时颜皱眉,觉得对方有点无赖。
这老头也是个人精,立刻发现时颜的不悦,笑了两声说:“大家都作伴这么久了,帮忙提个行李没什么。”
安顿好奶奶后,离开前,时颜试探着问了两句关于郑老头的事,时奶奶也没藏掖,大方说:“他想跟我搭个伴,我还没想好。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说出去被人笑话。”
“奶奶要是喜欢,我没意见。不过这人看起来挺轻浮,不知道人品怎么样。”人倒是看起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不过总觉得有种油腔滑调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说是滨海前市长。我寻思,现在有钱人不都喜欢去国外养老吗,谁愿意留在国内啊。”时奶奶当个笑话的一样的随口说,完全觉得对方是在诓自己。
时颜却恍然大悟,的确,这是滨海上上任市长,记得因为渎职下台好多年了。
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时奶奶提这件事,这可是个贪官,听说当年费了好大的劲才全身而退。
正在犹豫,时奶奶的房门被敲响,郑老头端着小餐桌站在门口,“我跟陈护士说你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就不去食堂吃,我给你送过来。赶紧吃,刚才路上被风吹了一阵,怕是有些凉了。”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时奶奶上前帮忙把小桌子搬进来放到房间的茶几旁。
呃,算了,还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在岛上陪了奶奶一天一夜,看郑老头确实有心追奶奶,听说在岛上的工作也是他帮忙牵的线,时颜原本想找护士长把这件事推了,被奶奶拦了下来,说是工作不重,就当锻炼身体,郑老头也挺支持的。
时颜转念一想,也是,这座岛上的疗养院,一般的人还真住不起,一年上百万的费用,大部分都有专门的看护,奶奶主要就是帮忙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扫扫树叶和垃圾什么的,拖地都是年轻人负责,既然奶奶愿意,那就先让她做做看,有时间自己就过来帮忙。
虽然是这么宽慰了自己,心里还是过不去,回到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坐在床头给穆青打电话。
穆家和辛家最后谈崩了,明天开年上班第一天,怕是有大新闻。
“宝贝,都十二点了,还没睡?”穆青声音听起来疲惫沙哑。
“我难受。”时颜趴在床上捂着被子带着哭腔说,“我真是没用,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让她工作。”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她和我们住在一起,平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在疗养院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反而能敞开心扉。”穆青耐心的劝他。
“嗯。”时颜看着手机,轻声说:“穆青,我想你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