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脸上明显的施舍得意表情让时颜心里一阵不舒服,把东西推回去,“阿姨,不用了,谢谢,我不吃零食的。”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我们也打算扔了的。拿着,别客气。”张巧自顾自的帮时颜打开背包装进去,“你教我们晚俞辛苦了,别跟阿姨客气。”
时颜被推出大门,回头,门已经关上。
关上门后张巧一脸得意的转身,卖了人情也处理了家里不要的东西,一举两得!
这孩子也是,穷得背包都破洞了还装清高。
哼!
陆晚俞从楼上下来看到时颜被推出门,自己母亲一脸的势利眼,不由得更加反感,“妈,你刚才做什么了?”
“儿子,这么晚了,赶紧洗澡睡觉,大人的事你别管!”张巧得意洋洋哼着小调去厨房给老公准备夜宵去了。
时颜从陆家的别墅出来走了一段路,张巧关门前的脸色眼神让他不舒服极了,停下来打开背包把那袋糖果取出来,已经有很重的甜味漏出来,可见化得有多厉害。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没忍住怒气,走到垃圾桶边把那袋糖果一股脑的塞进去。
这份家教他自认为是凭自己的本事在赚钱,但是张巧的做法实在是——
“嘟——”
前面驶过来的车喇叭响了一下,时颜赶紧从垃圾桶边离开,却不想那辆车直接开到了他面前停下。
“时颜?”
陆荆阳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叫。
时颜怕自己刚才的举动被他发现,紧张的叫了一声,“陆先生。”
陆荆阳笑着问:“刚上完课?”
“是的。”背好背包,时颜绕过面前的奥迪打算离开。
陆荆阳却打开车门下车来拦住他,“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还要去医院。”时颜连忙拒绝。
陆荆阳总是对他莫名其妙的很热情,让他感觉很为难。
“医院?你生病了?”他最近很忙,少有这么早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那个清秀斯文的孩子。
手臂被莫名其妙抓住,时颜不动声色挣脱,“不是,我奶奶不太舒服。”
“在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陆荆阳假装没注意到时颜的排斥,打开车门说。
时颜想拒绝,没想到对方突然反问他:“你很讨厌我?”
不等他回答,又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是坏人?会伤害你?”
毕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很容易看出时颜性格上的缺点,而且狡猾的毫不留情的利用。
时颜在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狼狈垂下眼眸,“没有。”
昏暗的路灯下,少年白皙的脸庞露出些无辜的委屈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很重的阴影,看着那柔软粉嫩的嘴唇,让陆荆阳心里突然升起一亲芳泽的渴望。
情不自禁的,陆荆阳抬手。
时颜察觉他的意图,默默偏头避开,“陆先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陆荆阳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皱眉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上车,我送你。”
后面已经有两辆车被挡住去路,按了喇叭之后就在等,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对峙,时颜只能妥协坐上车。
“系上安全带。”陆荆阳回到车上发动车往前开向小区另一个出口。
“什么医院?”
时颜扣上安全带,不高兴的回答:“市三院。”
陆荆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时颜撇头。
开车半个小时,到医院后时颜解开安全带下车,“陆先生,谢谢,再见。”
陆荆阳看着他走进医院的背影,有些烦躁的掏出烟点燃。
可能是最近大鱼大肉吃多了,突然怀念起这种清粥小菜了。
自嘲笑了两声,捻熄烟发动车离开。
时颜走进住院部,先去护士站找护士问今天一天奶奶的状态,说是现在做着透析的,没什么问题,就是老人家一直念叨着要出院。
时颜知道奶奶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这样,怎么样都是治病为先,其他的暂时没办法去考虑。
问过护士医药费的报销流程后才去病房。
是那种一间病房五个床的普通病房。
房间里有一个墙上电视,现在正在放广告。
时颜走进病房,叫,“奶!”
“颜颜,你来啦。”透析造成的疼痛让奶奶不怎么有精神,脸色蜡黄,精神萎靡。
时颜放下背包,把床边的垃圾桶收拾干净,拿出小柜子里的水果,“奶,我给您削个苹果。”
“嗯嗯。”奶奶带着老花镜盯着墙上的电视,广告之后电视剧又开始了。
时颜到洗手间洗干净水果之后削干净皮,切开来,把果仁弄掉,拿着小盘子回来,递给临床的病友一块之后放在桌子上。
“奶,您吃苹果。”
奶奶点头,拿了一块递给他,“你吃,吃,辛苦颜颜了。”
时颜没推迟,嚼着没什么水分的水果端起盆子和水壶,“奶,我去给您调热水。”
洗手间没热水,得到开水房去打。
在开水房顺便把自己洗干净之后才打好热水,端着一盆水回病房。
尿毒症是可以通过换肾根治的,就是□□不好找,要排队。
偏偏时颜自己的肾跟奶奶的不匹配,不能做移植。
只能等外面的□□。
在找到□□之前患者必须坚持做透析,最好是血透,这样身体的代谢功能才能正常。
回到病房帮奶奶擦身体。
旁边的病友像往常一样夸时颜孝顺。
奶奶吃了两块水果就不吃了,对时颜说:“我下午问了医生,我这种情况不算严重,可以不用住院的。颜颜啊,我们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吧,以后每次奶奶可以自己坐车来医院做那个什么血透。而且,可以不用做血透,可以做别的什么透,便宜很多。”
“奶,医生建议先住一个月的院看情况,这才二十天,不急。”时颜安耐下心里的焦灼,安慰老人说。
奶奶坚持摇头,“不用,不用,没有必要住这么久的院,奶奶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这样吧,明天我们问过查床的医生后再决定好吗?”时颜退步说。
奶奶这才稍微放宽了心,“好,颜颜,你累了一天了,去床上休息吧。”
因为要长时间陪床,时颜在病房靠门的地方搭了一张简易床。
一天一夜没休息,时颜现在确实已经累得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了。
笑着跟奶奶说晚安后便躺到床上。
掏出手机设定闹钟,明天一早要起来回学校上课。
一条信息突然跳出来,原本打算忽略掉,却在看到内容后不得不点开来,“我是穆青,加我微信,手机号。把医院的位置发给我,明天一早收拾好转院。”
心里霎时间松了口气,就像找到了依靠一般。
明明是那么恶劣的一个人。
可是比起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打工赚钱,一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样一次性把自己卖掉,也许并不是很坏?
时颜为自己的厚颜无耻内疚了片刻,便强行压下那种自我厌弃的感觉,回信息给穆青,“好的,谢谢穆大少。”
之后退出短信打开微信加穆青。
对方有他的电话号码没什么奇怪的,既然他能查到他的家庭情况,一个电话号码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那边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时颜在通讯录里找到穆青的名字,小心的把朋友圈权限设置为不可见,不看他和不让他看我都设置了开启。
之后才打开位置共享把医院的位置发过去。
穆青已经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身体怎么样?”
时颜看着那个有着红色地标的地图,本来不想回的,但是对方这么礼貌反而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回到:“没事,谢谢关心。”
“那好,早点睡。晚安。”
“晚安。”
明明不是互相能说晚安的关系,却又莫名其妙说了。
时颜盖上被子。
今天一天真的是过得跌宕起伏,身体已经疲倦到极点,几乎是闭上眼的同时便陷入沉睡。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总是浮现孟云站在公交站台上抽烟的样子。
吐出的烟雾在眼前浮动,总觉得好像能闻到烟的味道。
然而其实什么都没有的。
然后是过世的父亲那张终日无法展颜的脸,哀愁而忧郁。
时颜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家里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父亲和奶奶也从来不提起家里其他的亲戚。
从小到大,时颜只知道自己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
像其他漂泊在滨海的打工族一样,没有自己的根。
父亲的去世很突然,车祸,在他高中的时候。
很长一段时间时颜都没反应过来,总觉得父亲会突然回到家中,给他带一些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人喜欢的礼物。
葬礼很冷清,一个来参加的亲戚都没有,奶奶似乎也不在意,简单的举行过仪式之后就和他一起把骨灰撒进了海里。
可是撒完骨灰的那天晚上,时颜起夜听到房间里奶奶的呜咽声,撕心裂肺,无助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