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老头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叫什么名字?”
“……和……,他们现在在z大教书,也是做基础学科方面的工作……”王纲滔滔不绝地讲着。
门外的纪凡只囫囵听了个大概,但已经彻底愣住了。院士?是他想的那个院士吗?就那个坏脾气的老大爷?
老头哼了一声,冷冷打断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说过。”
一阵尴尬的冷场,王纲硬着头皮继续道:“许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许父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他,语气很严厉,“我没教过你,也没教过你父母。这点礼物,你让他们送给该送的人去,不要拿来碍我的眼。”
“爸……”老许忍不住劝。
“我怎么了?”瞪了眼儿子,许父继续对王纲道,“你回去这么跟你爸说,如果还是坚持,就叫他们自己来找我,不要躲在小孩子后面瞎撺掇。”
王纲脸色涨红:“我……”
许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净教些歪门邪道,好苗子都被这种人带歪了。咱们做学问,难道靠的是走关系吗?”
“哎,爸,您少说两句吧,”老许推着唠唠叨叨的许院士往屋里走,一边冲尴尬的王纲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开溜。
“我说说还不行了?现在的孩子……我是缺他们一口吃,还是少那一点穿?冬虫夏草人参灵芝,我看起来老到需要这种东西了吗?”
即使走远了,许父气哼哼的声音还是很有穿透力地传过来。
王纲的脸整个红透了,半晌,才僵硬地将礼物收拾起来,抱着自己的书包,埋头匆匆往外走。
在走廊里,他撞见了纪凡。
两人对视片刻,王纲抿着唇没说话。
纪凡抬眸瞥了他一眼,沉默地侧过身,一言不发让开了路。
王纲拔腿往外走。
谁知,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手里的纸袋破了,各种盒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好些甚至连盖子都摔碎了,里头的东西洒出来,满地狼藉。
他慌忙蹲下来,将那些名贵的药材拢在一起,胡乱往盒子里塞。
可是,越收拾就越是心烦意乱,他指尖慢慢颤抖起来,动作也越来越慢。
就在这时,脚步声去而复返,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出现在他视线里,捡起一只完好的盒子,塞进身旁的塑料袋。
“我跟奶奶要了个购物袋。”纪凡蹲着,将袋子推到他眼前,淡淡道,“你暂且用着吧。”
王纲盯着那只塑料袋,面色有点扭曲,哑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搞笑?”
纪凡抬眸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呵呵,看我闹笑话。是不是就像看傻子一样?”王纲指尖深深刺进掌心,咬牙切齿地低吼,“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纪凡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别哭了。”
结果一听这话,对方强忍着的眼泪跟决了堤似的,不要钱一样哗哗地流。王纲一边哭得涕泗横流形象全无,一边还要恶狠狠地瞪他。
“我真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纪凡垂下视线,“我的确不喜欢你。但其实,你也并不喜欢我啊。”
王纲打了个泪嗝,死死瞪着他:“老子就是喜欢!”
“那你的‘喜欢’也太廉价了。”纪凡拍拍裤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你嘴里说着喜欢,事实上,却从来没有看得起我。有些事,我从前不说破,但心里都明白。”
“我……”
“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侮辱他?”纪凡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爱的前提是尊重,是信任。”
“而你,你从来都不懂。”
说完,他转身往书房走去,没有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人。
我喜欢着一颗明亮的星星,纪凡心想。
他在窗边停住脚步,偏过头,出神地望向渐渐转暗的天色。
——每次仰头,我都能看见他所在的方向。
——总有一天,我也要飞到他身后,陪他一起,闪烁在这孤独而耀眼的星空里。
第54章 美人计?
身后传来房门轻碰的声音,大概是王纲黯然离开了。
“纪凡啊……”许老师走进来,突然愣了一下,“怎么不开灯呢?”
“啊。”纪凡回过头,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忘了。”
啪嗒。许老师打开顶灯,温暖的光线倾泻而下,笼罩住这片小小的书房。
清澈的星空看不见了,纪凡瞥向窗外,只能看见玻璃上投影出自己的影子。
“我爸喊你去阳台上看看花。”
“嗯,”他收回视线,笑了笑,“我这就去。”
老许扶额:“等等,可千万别什么都听他的。我爸年纪大了,脾气犟,不知道轻重。你要是惯着他,当心他以后天天喊你来当花匠。”
纪凡道:“没关系的,其实我也很喜欢花,只是家里不能种罢了。”
“你啊,”老许无奈道,“总这么好说话,当心以后被别人欺负。”
纪凡不说话,单是笑。老许摇摇头:“唉,去吧去吧。”
“嗯!”
许老头屁股底下垫了个小马扎,左手花铲,右手喷壶,正在折腾他新买的几盆小花苗。
最初的那盆天竺葵也在,只不过旧爱难敌新欢,被无情地抛弃在一旁。纪凡踏进阳台,便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叹息。
“唉……”他的音调颤巍巍的,幽怨又绵长,活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本以为来了这里,没有月季、海棠、铃兰之流争宠,就能独享主人,谁能想到……唉。”说罢,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纪凡有点想笑,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天竺葵的后半句:“……谁能想到,主人竟然跑去网购了这么多新的小妖精!”
见纪凡来了,许教授招呼道:“来,先看看我这天竺葵。”他引着纪凡往角落里走去,“这花放在我儿子这里养了两天,好了许多,可还是不如隔壁刘老头家的漂亮。急死我了,你可得帮我好好找找问题。”
听见主人这么说,天竺葵原本骄傲挺起的胸膛蔫了,叶片丧气地垂下来,自怨自艾地捧住了仅存的几颗花骨朵儿。
纪凡偷偷摸了摸它以示安慰,又转头道:“您说的‘不美观’,是不是觉得它高枝高杆,显得花冠头重脚轻了?”
“是啊,”许老头叹气,“隔壁家天竺葵开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花冠都快挤成球形了,我的呢,一根枝条上稀稀拉拉开几朵。”说完,他满脸期待地望向纪凡,“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办法?”
纪凡摇头:“这是先前植株徒长的后遗症,您看这里,它的茎干已经开始木质化了,恐怕很难回到最初的状态。”
“这样啊。”许老头拉长调子道,神色有些失落。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纪凡弯腰,在花茎底部比划了一下,“木质化是从这儿开始的,您看,只要剪一刀,大概半个月就能重新爆盆,断口处会冒出新的芽苞……”
天竺葵簌簌发抖,像是阳台上突然刮过了寒风。
“喂喂,不就是摸了一把你的手,至于这么记仇吗!小气鬼!腹黑怪!”它愤怒地嚷嚷起来。
“不成不成,”还没等纪凡说完,许老头首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剪在这个位置,可不相当于腰斩么,太残忍了!我不舍得。”
“那就没办法了,”纪凡摸了摸天竺葵光秃秃的长茎秆,在它瑟瑟发抖的目光里,露出一个让花肝颤的笑容,“木质化不可逆,您这盆花,大概以后一直都会是这样,只有脑袋顶上会开花了。”
“唉,那算了。高一点就高一点,”许老头蹲下身看了看,碎碎念,“都是自家养的孩子,干嘛非得把它修剪成规规矩矩的模样,多折腾啊。”
随着他的安抚,天竺葵慢慢停止了颤抖,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不再担心随时可能被腰斩了。
纪凡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他猜得没错,老头子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仅是在养花方面,还有教育孩子。
就拿许老师打比方,不论工作多么出色,细究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物老师而已,与院士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许老头对待儿子的职业选择十分平和。在他看来,两者都是老师,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跟这株天竺葵一样,只要自由生长就可以了,美观与否,都是其次。
“对了,纪凡啊,”说曹操曹操到,老许举着杯熏豆茶,靠在门边呼噜噜地喝,“既然晚饭不回去,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用了。”纪凡放下手边的泥炭和珍珠岩,扭头笑了笑,“我家暂时没别人。”
“怎么?妈妈又出差了?”
“……嗯。”
倒是许老头转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老许挠挠头,“爸,这孩子将来想考t大呢!”
“t大?”许老头来了兴致,“哦,我还在那教过几年书,学生都挺可爱的呵呵呵。”
“可爱?”老许吐槽,“是啊,您一学期挂了班里百分之六十的学生,转头就上了校园bbs,还记得当初有多少学生您的黑白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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