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凝重起来。
铃声响起时,纪凡还没没写完,电学题的最后一小题计算过程太冗杂,他直接跳过空掉,这会儿正做到最后一道综合动力学题目的第二小题。
趁着铃声还没结束的最后几秒,纪凡发现根本来不及算完当前的问题,就当机立断,在旁边补了两个可能要用到的公式。
随即,铃声终止。
监考老师大声道:“不许再写了!再写取消考试资格啊!”
纪凡松开笔,往后靠在座椅上,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指尖冰冷,掌心冒出冷汗,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他知道自己尽力了。
薄薄的卷子被抽走。教室里慢慢热闹起来。
尽管大家都来自不同的班级,但共患难了两天,彼此也算熟悉了一些。
这时就有人跟邻座抱怨:“哪个神经病出的题啊!报复社会吧?清明了也不知道积点德……”
“咳咳。”老许在讲台上干咳一声。
那男生见状便压低声音:“……实名诅咒出物理卷子的人秃头!”
“附议!”
“秃头+1。再也长不出来的那种!”
……
纪凡有点感慨,年年都被学生诅咒,真是惨,也难怪数理化老师最容易头秃了。
他的桌角学号前面带了个s,意思是s班,其他普通班学生看到了,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个学霸,找人抱怨试卷难度的时候直接跳过了他。
不过,纪凡本身模样生得好,不刻意减低存在感的时候,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先前他在s班不起眼,是因为大家普遍比较慕强,关注长相的人不多;另一方面,和纪凡本身性格也有点关系。他从入学就一直缩在角落里,做什么都慢吞吞,好多时候,班里同学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眼下的状况却又不同了,见纪凡孤零零坐在角落里收拾东西,几个活泼的妹子结伴过来,大大方方地看了眼他的名字,道:“你叫纪凡呀?”
“嗯?”
小姐妹团咯咯笑起来,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出了一个短发妹子。她张张嘴,害羞地道:“考试……很难吧?”
“开玩笑,”旁边的小姐妹扭头跟她咬耳朵,“哎呀笨死了你。他是s班的,怎么会觉得难啊!”
“哦,对哦。”短发妹呆呆地点了点头,脸色更红了。
不知为何,见他们这副模样,纪凡莫名想起了自己和徐海帆,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语气变得温和:“是很难,我物理有两道大题都没做完。”
“哇,连你都做不完?”
纪凡摇摇头,坦诚道:“我成绩很一般的,你们说不定都比我考得好。我两道大题都空了一小题,前面的部分把握也不大,这次真的好难。”
这下,不仅是几个妹子,连前排的两个男生也转过头来,投来充满学渣阶级兄弟情的目光:“哥们,我也没做完……”
“我也是……”
“其实我也……”
有了共同的敌人,大家(学渣)的关系愈发融洽起来。
“咳,管他呢!”前排那个活泼的男生叉开腿,大咧咧抖起来,“考都考完了,还能怎样啊!我不管,我回家就要去嗨,这都多久没放过三天假了!”
说到放假,教室里沉重的氛围又再度轻松起来。
女孩子们讨论去哪里逛饰品店,喝奶茶。男生们兴致勃勃,已经约好放学之后去打篮球了。
面对他们兴奋的神情,纪凡也不由自主跟着雀跃起来,心里骤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那一瞬,他几乎产生了错觉,一直被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学习”,似乎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
你看,他们很快乐。就算成绩糟糕,也可以和朋友出去玩,而不会被关在家里做题。
他们满不在乎地说,考差了没有关系,下一次再来过就好了。
是啊,人生本来就该是这样啊。因为年轻,所以才有无限次重来的权利,为什么非要循规蹈矩,逼得自己连气也喘不过来呢?
然而,他猛然想起了妈妈从小对他耳提面命的话,成绩不好就是丢人现眼。目标没有达到,就不许玩耍、不许出门、不许休息……直到完成为止。
“为什么啊?”纪凡隐约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失落地抱着小足球,仰起脸来,软软地问,“海帆也去踢球了,为什么我不能去呀?”
“没有为什么。”他的母亲冷冷道,拨开扯着衣角的小手,“达到目标之前,不要跟我提别的要求。”
纪凡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教科书,记忆变得混乱起来。
那一天……他偷偷哭了吗?好像没有,他只是难过了一会儿,就乖乖跟着妈妈回家做题了。
然而,就算那样努力了,他也从来没有达到过母亲定下的目标,一次也没有。
年岁增长带来的唯一改变,只有沉默——往后,他再也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了。
“纪凡?纪同学?”旁边的妹子忧心忡忡地弯下腰,“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哎,不要难过啊,我跟你说,物理好多人都没做完啊……”
“我……我没事。”纪凡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垂头,胡乱把书塞进背包里,“大概盯着卷子看久了,眼睛有点疼,滴点眼药水就好。”
“唔,那你当心啊,这季节干眼病高发呢。”
“……嗯。”
“哎等等,我们待会儿打篮球去,你一起吗?”旁边的男生转过椅子,大声嚷嚷。
“……就不了,”纪凡停住脚步,甚至冲他笑了一下,“我一会儿还有事。”
匆匆离开了人群,他独自走在早春的走廊上,终于放慢了脚步。温暖的微风吹拂过眼眶,轻柔地吻去了那点微不可查的湿意,纪凡扭头,神色渐渐恢复了平淡。
从五楼望出去,天边堆叠着厚重的积雨云,校园里湿漉漉的,像是刚下了一场暴雨。
俯身往下看,不知道有谁在花坛里插了一柄透明的小伞,歪歪斜斜地,恰巧替刚长出来的雏菊幼苗挡住了骤雨。
纪凡微微一愣,一团乱麻的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弧光。
——即使这样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也可以被人珍视吗?
从小到大,那些人总是说,你可以的,你姓纪,所以你理所当然应该优秀。
家里人都很厉害,只有他自己,就像生错了家庭一样,是完完全全的“次品”。
可是,即使是没有价值的次品,也可以被爱吗?
“当然可以啦。”脑海深处,一个声音软绵绵地说。
小伞随着风摇晃,却始终屹立不倒。
纪凡垂眸静听,心底的声音慢慢变得响亮起来。你看,姐姐很爱你,还有海帆,还有很多曾经遇到的人,他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啊。
还有……还有傅先生。
傅先生会主动拥抱他,安慰他,微笑着夸奖他,夸他是一只“最最厉害的小乌龟”。
纪凡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压抑沉重的云层裂开一条缝,耀眼的金色光线透进来,带来了春日独有的气息。
童话故事里,傅先生和小乌龟在南极相遇了。
傅先生驯养了小乌龟,小乌龟就不再是一只普通的龟。
世界上有那么多厉害的宠物,只有笨拙的他,成了对方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一只。
“独一无二。”纪凡低声道。他忍不住反复品味了一下,有些说不出的飘飘然。
这真是一个很棒的词语。只要这样想着,记忆里母亲的影子便慢慢变得浅淡,随即飘然远去了。
潮湿的微风里,纪凡静静地想着,或许,他已经不再需要她的认同了,因为,他已经被别人驯养,成为了属于那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
“纪凡!”徐海帆隔着一条走廊大声喊,匆匆跑来,“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怎么了?”纪凡回过神,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走廊边站了许久,原本汹涌的人潮都不见了。
“害我好找!”徐海帆气喘吁吁地,抬起胳膊圈住了他的后脖子,“不就是一个‘特别关注’嘛,你至于这么记仇?小学女生吗你?”
纪凡:“……”你好像最没资格吐槽啊喂!
说着,徐海帆松开纪凡,眯起眼睛:“等等,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
纪凡有点茫然:“啊?”
“不是吧,明明那家伙说你要去,我才答应的啊!”徐海帆抓狂,“结果你自己给忘了?礼物呢,礼物也没买?”
纪凡愣了一秒,这才明白过来:“等等,王纲生日!今天?”
“就是今天啊!”徐海帆一把抓过纪凡的手,拖着他往楼下走去,“他爸妈订了海边的餐厅,咱们还得提前坐公车过去。”
“你再躲在这里磨磨蹭蹭,换衣服的时间都不够了。”
纪凡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按照他的习惯,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遭却不知怎的竟然给忘记了!
“可是生日礼物怎么办?”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路上有没有礼品店,想顺道买个礼物再去吃饭,“虽然上次他说不用带礼物,但我也不能真的就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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