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与左家有生意往来,又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父母便时常让他带左谦羽玩,不要让其他的小孩子欺负了他。沈煜朗没怎么放在心上,依然故我,左谦羽跟着就让他跟着,虽然他不是很情愿,但也不会特意赶走左谦羽。
变故发生在那个落霞满天的黄昏。
他们一群小孩子跑到一个暂时停工的工地探险,那里盖的房屋已经成形,四面的墙围了两面还有两面是敞开的。他们踩着水泥台阶,楼上楼下地疯跑,把能够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沈煜朗和几个大些的男孩在前面带路,他们体力充足,跑得飞快。几个年纪小些的孩子跟不上,像尾巴一样挂在后面,追着他们从这里,跑到那里。
——谁也不知道,左谦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直到他们玩累了回到家,沈煜朗也没有想起左谦羽来,想当然地以为左谦羽早就回了自己家。然后在吃晚饭的时候,左谦羽的妈妈打来电话问,沈煜朗才知道,左谦羽没有回家。
发动所有人,找到深夜,终于在那个工地的地下室找到了昏迷过去的左谦羽。小小的孩子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膝盖磕破了,流了很多的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那个时候,沈煜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始恐惧死亡。
左谦羽被送去医院,害怕加上失血,本不该让他昏睡那么久。之后检查结果出来,左谦羽有罕见的血液遗传病,这次长时间的昏迷不醒,是因为正好病发了。
沈煜朗的父亲狠狠揍了他一顿,骂他不该丢下左谦羽,如果不愿带人家玩,那也应该好好说清楚,把人安全送回家。而不是明明接手了人家,却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
一向喜欢跟父亲对着干的沈煜朗,那次一言不发,被打的时候也硬扛着不吭声。后来左谦羽的妈妈安慰他说,那是左谦羽身体里自带的病,跟他没有关系,不怪他,让他别放在心上。
而从那之后,本就不甚健康的左谦羽,身体就变得更差了,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小尾巴一样跟在沈
煜朗屁股后面了。沈煜朗反而收了心,不再每天往外疯跑,而是用大量的时间陪伴左谦羽。
在沈煜朗心里,如果不是他的疏忽,或许左谦羽就不会发病,不会一病这么多年,没法过正常的人生活。他对左谦羽有深深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促使他对左谦羽无限退让,几乎有求必应。
多年来对左谦羽的照顾形成习惯,沈煜朗内心深处的愿望,是有一天能够彻底治好左谦羽的病。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过去的事情里解脱出来。
治好左谦羽,几乎成了沈煜朗的执念,所以在发现苏南的血能治好左谦羽时,他那么欣喜若狂,没有半分犹豫地去接近苏南,想尽办法将他锁在自己身边。
如今,苏南将血换给了左谦羽,左谦羽的病好了,不再需要苏南的血液,却又突然恶化。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想要的,似乎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在失去。
沈煜朗将胳膊横挡在脸上,盖住了眼睛,躺着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南的那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左谦羽又发病了住进了医院,沈煜朗在病房陪了他半上午,哄着他把饭吃了才离开。沈煜朗原本想去找左谦羽的主治医生,问一下左谦羽最近的情况,却听到了一翻对话。
似乎从一批献血者的血液标本里,找到了一种可以治愈左谦羽病情的血液,医生们只是讨论,还不能确定是否可行。并且,即便确定那份血液标本确实可以治愈左谦的病,所需要的血量也非常大,远不是一次献血能比的。除非那名志愿者能主动自愿供献给左谦羽血液,不然也不可能实现。
沈煜朗从医生口中知道了那名志愿者的名字。
——苏南。
之后经过调查,沈煜朗找到了那名志愿者,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是跟自己同一所学校。
沈煜朗在学校的图书馆看到了他,那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少年,唇角似乎天然带笑。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支起画架,正在画图书馆窗外一片绿色充盈了整个视野的爬山虎。
阳光透进来照在他身上,少年执笔作画,嘴角含笑,仿佛一幅定格的画。
沈煜朗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心里涌动着的那些起起浮浮的情绪,他以为是欢喜,欢喜于,他找到了一个能够治好左谦羽的人。
或许是他站在那里看得太久,窗边的少年转过头来,对他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你是要用这个地方吗?能不能稍微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画好了。”
他趁机问少年名字,少年扬唇一笑,眸底生光。
“你好,我叫苏南。”
【作者有话说:这章解释了沈渣渣为什么这么在意左谦羽,顺便再说一下,没有这个病!我编的!为啥这个样我也不知道!】
第53章
沈煜朗没有去上班,毕竟是刚结婚,即便是他想去上班家里人也不同意,非得让他在家多陪左谦羽几天不可。本来左谦羽还想要跟沈煜朗去蜜月旅行的,但被沈煜朗一口回绝,借口说左谦羽身体不好,不适合长途旅行。
左谦羽也没再说什么,身体不好是他能拿捏沈煜朗的最大本钱,却也限制了许多事情。就比如他们结了婚,沈煜朗根本不跟他同房,更别说是碰他,理由也是他身体不好。
这让左谦羽气得不行,又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明明之前跟苏南在一起时,可不见沈煜朗说什么不行,他宁愿碰苏南也不碰他,不正好说明沈煜朗还想着那个苏南吗!
左谦羽感到羞辱,不敢随便向沈煜朗发脾气,只能在心里把苏南恨得不行。
沈煜朗起床后,按往常的习惯先自己锻炼了一会儿,完了去洗澡吃早餐。这个时候左谦羽还没有起来,沈煜朗想着他或许是昨天太累,交待了保姆一声给左谦羽准备好的早餐,沈煜朗就没有再管,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虽然不能去公司上班,但在书房通过电脑远程操控也是完全可以的。
快十点的时候,左谦羽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书房,面上不见一点昨天发脾气的任性模样,他轻咬着嘴唇,带着几分歉意地对沈煜朗说道:“煜朗哥,你工作这么久累了吧,我给泡了咖啡,你休息一下吧。”
沈煜朗对着电脑,头也没抬,“放那吧。”
左谦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掩去,开口时声音依旧柔柔的,“煜朗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就是太生气了,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咬着嘴唇,脸上露出委屈神情,“你知道的,我太爱你了,一点不能容忍失去你的可能。”
他说的深情,然而沈煜朗却毫无所动,甚至眉峰轻蹙了一下,显得有丝不耐烦,只是左谦正低头诉说着委屈,没有看见。
“我没有生气,你出去吧。”
即便生气,愤怒的对象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左谦羽。
沈煜朗眸光微闪,脑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闪过,他很快制止住了自己,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沈煜朗那样明显想赶自己出书房的口吻,让左谦羽咬了咬牙,面上闪过恼恨不甘。他不想才结婚第一天就跟沈煜朗吵架——虽然昨天已经吵过一场。
左谦羽站起身,慢吞吞往门外走,目光依依不舍地望着办公桌后的沈煜朗。可惜沈煜朗从头到尾都没有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没有看他一眼。
“煜朗哥——”左谦羽在门口站住,忽然喊了一声。
沈煜朗皱了下眉头,又松开,终于抬头看了过来,神色很淡,隐隐透着不耐烦。
左谦羽紧握住手指,压下心底涌起的不甘,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这别墅里的房间我都可以使用吗?”
左谦羽的私人物品,加起来比沈煜朗还多,在两人结婚前几天都陆陆续续搬了过来,只是堆放在那里,还没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过。现在两人既然已经结婚住在了一起,就需要接纳彼此侵入各自的生活。
沈煜朗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谢谢煜朗哥,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左谦羽带着善解人意的笑走出书房,回身将门关上。
沈煜朗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埋头继续工作。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书房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嚣,似乎有不少人
来了别墅。开始时沈煜朗没在意,以为是左谦羽一个人待着无聊,叫了朋友来玩。
可过了一会儿,那嘈杂声越来越大,还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响声。
这是在拆房子吗?
沈煜朗眉头一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书房。
别墅的客厅里,被各色各样大小的箱包堆满,一大群人围着左谦羽,被他指使着团团转。
“把门口过道的那个花瓶撤了,换上这个绯红色的花瓶,小心一点,这可是专门请大师定做的,碰坏了一点,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这边的衣服还有鞋子,搬到二楼楼道口左边的那个房间,里面没用的东西都搬出来,我要把那个房间改成我的专属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