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掩面,声音颤抖,“我妈她啊,直接没了一层皮,她就像个纸片人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就眼睛还能眨,但瞳仁是散的,医生说她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那么黑,那么疼,那么可怕,她就为了等我过去,挺了那么多那么多天!!”
“我妈,她平时最爱说话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说点话,可是我见到她的时候……”
陈新忽然停住了,肩膀剧烈颤抖,不停深呼吸,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更咽着,声音越说越小:“她、她……她根本说不了话,不仅仅是烧伤了,她的嘴,甚至已经黏在一起了,她拒绝了医生给她动手术,她知道自己不行了……”
“她那么唠叨的一个人,走的时候那么安静,我居然之前还在电话里和她吵了一架,我妈说我瞎担心,别费这些心思,好好照顾自己,我、我……”
陈新彻底抑制不住情绪,哭了,他眼角通红,声音像是要窒息。
那天陈新哭了很久,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醒来之后,陈新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爱笑了,
连话也变少了,整日整日埋头学习。
他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凡有人问他,他便只是挥挥手,说:“高三了,当然以学习为重啊!”
陈新推拒了所有人的帮助,将所有事埋藏在伪装成坚硬的躯壳之中。
下课时,林负星就看到简沐站在走廊上。
刚刚才下过雨,走廊湿漉漉的一片,雨伞挂在窗户之外。雨后的空气清新,泛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二班一群男孩子围着简沐打闹,一个一个试图向他献殷勤——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他还是个omega,戴着脖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omgea。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模样。
漂亮的人皱皱眉头,总会有无数颜狗冲锋陷阵,哪怕他有男朋友。
林负星走向简沐时,正好二班一个男孩子在试图献上珍藏已久的薯片,简沐摇摇头拒绝,男生孜孜不倦不肯放弃,卖力推荐。
林负星轻咳一声。
男孩子瞬间挺直背板——正主来了。
“林哥!”男孩子讪笑的伸过手,“你要不要?”
“不用。”林负星勾上简沐的肩膀,“我来找我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林负星说的尤其用力。
其他男孩子发出一声起哄的“哦哟哦”,主动退开了。
林负星不由分说,对着简沐的头发一阵狂搓。
简哥不说话。
简哥不开心了。
而只有简哥的男朋友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战争会有伤亡,这无法避免,简沐已经尽力在补救。很显然,陈新妈妈的事,并不能怪在简沐头上。
关于联盟军,林负星的了解并不比旁人多多少,但不用思考,若是想要发展成如此规模,必然是从好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
不说太长远,就假设是五年,那么五年前,简沐才多少岁?
在其他人还在解一元二次方程的年纪,简沐逼迫自己学习那么多晦涩难懂的东西,逼迫自己下一个个或许会影响未来的决定。
而他是决策者,更多时候,决策者需要面临电车难题。
没人能够拯救所有人。
前任皇帝简宫海便曾在一场演说中说过:“领导者、决策者,需要面对的东西很多,不仅仅是要考虑后续和结果,更多时候将会面临两难抉择,救少数人,还是救多数人,如果现在问出来,回答必然很轻松,救多数人——但,这就意味着要放弃另外一部分人的生命。”
“决策者,不仅仅要有能力,同时不能拥有感情。他的整个脑袋,所有想法,必须全心全意,只装得下帝国,只为帝国。”
“——决策者,是帝国的机器人。”
这番话,当时说服了无数群众。
所以当初整个世界被合并成帝国,帝国分为a区和b区,都有了合理解释。
为了活下去。
现在,他所做的同样是为了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仅此而已。
林负星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简沐想听的不该是安慰他的话。
林负星勾了勾简沐的掌心,然后,缓缓释放出信息素。
——他在用信息素安抚简沐。
林负星用这种方式简单直白的将一切话语全都告诉简沐。
他认同简沐,他相信简沐,并且,选择简沐。
丝丝缕缕的,清甜的草莓味钻进鼻端,简沐的心脏一下子空下去一块。
每一次,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之后,他心中依旧坚定,却仍然难过。
——他不肯放弃任何一个人,却又救不了所有人。
简沐需要的,只是有人站在他身边,什么也不用说,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如果可以,那个人一定要是林负星。
简沐捂住林负星的脖颈,那儿有些发热:“负星哥,会被发现。”
“发现就发现。”林负星无所畏惧,“能有让简哥开心更重要的?”
简沐笑了笑。
林负星倚上走廊,望向远方,一直望向满目疮痍的居住区,那里搭起了一整排红色帐篷。
“简哥,我喜欢你。”林负星忽然道,“不是因为你是谁,你做了什么,是正确或是错误,是喜欢你。”
“所以,继续呗,简哥,反正我双标,简沐无脑吹,想听我怎么夸你?随便举个方向,我能夸一天都不带停的。”
林负星勾起嘴角,展颜一笑。
远处,落日悬挂于视线尽头,余晖中的少年正在对他笑,身后是夏日沸腾且湿漉漉的蝉鸣,未散尽的水光在夕阳中,然后落在少年身上,干净又清透,像是向晚时空中的星星。
所有负面情绪在此刻尽数消散。
“哥。”简沐问道,“听说过几天b区会举办一场焰火晚会,一起去吗?”
“焰火晚会?”林负星想起来了,“对哦,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场焰火晚会!去,当然去啊,我看看时间……”林负星拿出通讯仪,简沐的手在他发顶揉了揉,看完日期,林负星继续道,“好像是在周四……”
林负星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简沐忽然低下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然后又飞快分开。
走廊吵闹,头顶传来用力跑过地面的声音,唇上一触及离的触感犹在。
林负星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简沐也眨了眨眼,对他清浅一笑:“就是突然想亲一下。”
“哦、哦……”林负星偏开眼神,他挠了挠耳垂,有些烫。
简沐问:“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林负星:“没什么、就是,周四,得翻墙。”
简沐笑。
他没说过,所以林负星或许不会知道。
在a区无数煎熬的日日夜夜,脑海中都必须要念着“林负星”这三个字,才能坚持下来。
他太喜欢负星哥了,喜欢到害怕他收到伤害,担心自己保护不了他,喜欢到想占有,想陪伴。
想一起走以后的路。
*
与此同时,a区。
简意深躺在实验室的床上,各项仪器不停的在发出冰冷且冗长的噪响——各项指标都不正常。
简意深咬牙忍受机器往他手臂里扎进绿色试剂,试剂注射过程极度痛苦,不过几秒,他的额上已经冒出冷汗,而这种注射,一天需要持续三次,每次至少需要半小时的时间,而他并不能选择放弃,他必须靠着这种试剂维持自己的生命。
t0芯片收到下属发来的消息。
——二皇子依旧不回复讯息。
——不回去。
简意深撤去屏幕,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问道:“时间已经过了,对吗?”
“是的。”手下回答。
简意深勾起一抹冷冷的笑:“不用等了,直接动手吧。”
第75章
每年九月中旬到十月,b区都会举办一场焰火晚会,?忘了一开始是为了什么,?但在后来逐渐成为b区约定俗成的节日。
今年同样没有缺席。
这次的焰火晚会,更多是为了安抚b区群众的心情。
焰火晚会定在星期四晚上,这几天,?沿江道路已经搭建好一整排临时看台。
简沐沿着看台往前走,?通讯仪传来叶焕南难以置信的声音:“什么?!二少,?你要求婚?!”
看台呈台阶形,?被垫了两层,?视野极其宽阔,?能看清两面江水翻滚,在阳光中冲起一道道白沫。
“你不需要这么激动。”简沐说。
“需要啊!当然需要!”叶焕南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镜头前,有种想从通讯仪屏幕里爬出来的冲动,?“别看我们二少平时刚决果断的,在谈恋爱这种事上总是犹犹豫豫。”
“你算算,你在我耳边念叨了多少年负星哥?十年有吧?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居然能忍到半年前才去找他?求婚、求婚的,也提过许多次,你都没回应,今天终于下定决心了。”
叶焕南夸张的痛哭流涕:“我这是欣慰啊二少!!”
简沐笑了笑:“好像是有点。”
“……”叶焕南顿了三秒,正襟危坐,?“二少你是上错号了吗?你怎么不反驳我?或者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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