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没信,还把他骂了一顿。”二姑父沙哑地笑了几声,“现在想想啊,真是。怪不得你爸白手起家,现在能把建材生意做到在阳城首屈一指。这看人就是准,不得不服。”
他边笑边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阮奕弯下腰,把地上那个踩灭的烟头捡起来,扔进街头的垃圾桶里。
寒风里,他觉得有些冷。
走一会儿应该就不冷了。
手机响了起来。阮奕扫了一眼屏幕。
他按下接通。
陆炳辰的声音带着笑:“下午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我?”
阮奕说:“陆炳辰。”
他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陆炳辰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立刻温柔起来:“怎么了?”
阮奕想:为什么是你啊?
他真的有点疑惑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打电话给他,为什么打电话的人偏偏是陆炳辰呢?这种巧合,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很可笑,但是又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阮奕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冷。你要是也没事,就早点上床睡觉吧。”
他挂断了电话。
陆炳辰握着手机,嘴唇抿了抿。片刻,他对身边的男人说:“改签机票,我今天晚上回去。”
“是。”男人查了一下:“最近的是……凌晨两点起飞,四点钟在阳城落地。”
“就这一班。”
快十一点,月台山外的马路上车如流水,无数盏车灯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就像不断交汇,又不断分流的星河。
阮奕看了一会儿,视线一转,没想到看见了原劲。
他站在街头,脸色苍白,踩着两级台阶。寒风吹过,孤削的身子晃了晃。
阮奕感觉他有点不对。还没等走过去,就看见原劲弓下腰,两只手撑在腿上。然后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阮奕走到他身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原劲?”阮奕叫他。
原劲慢吞吞地仰起脑袋。
他的眼珠很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冰冷,但现在,他的眼神特别的茫然:“你……”
阮奕正在想不至于吧,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就发现原劲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脑袋左边的那团空气,表情仿佛是在极力辨认。
阮奕:……
他只好说:“我用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让你家里人过来接你。”
原劲没反应。
“或者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原劲摇头。
“不行?”阮奕问,“为什么?”
“我没……”原劲刚开口,整个人突然往下一倒,阮奕赶紧撑住他。这人看起来劲瘦,分量却不轻,阮奕被他压得差点一个踉跄。
好不容易把人扶稳站好,他就看见原劲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阮奕:……
四十分钟后,他拖着原劲从出租车下来。司机看他们俩年纪都不大,但又是喝得烂醉如泥,又是从月台山这种地方上的车,心里对这两个青少年忧愤得很,慷慨激昂地教育了他们一路。
阮奕只能听着。听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打开手机录音,准备明天逼着原劲也受一下折磨。
车在巷口停下后,阮奕去药店买了盒药,然后扶着原劲走回家。
他本来以为这一晚上免不了一通折腾。毕竟原劲那张脸苍白得吓人,人都昏睡过去了,手还捂在肚子上,眉头皱着,看起来极其不舒服。阮奕都已经做好了半夜带他去挂急诊的准备,但一夜下来,原劲什么动静都没有,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起。
阮奕下了床,走出卧室,往沙发床上一看,发现那上面空空荡荡,已经没人了。
他一愣,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原劲的声音:“醒了?”
声音还跟平常那样,冷冷淡淡的。
“嗯。”阮奕走过去,这才发现原劲打包带回来了几屉蒸饺和小笼包,还有小米粥和佐菜。
他顿时有点惭愧:“起这么早啊,你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没多久。”
“我昨天晚上买了盒药,那个护士跟我说是治喝酒之后胃疼的,你要吃吗?”
原劲瞥了一眼药盒:“奥美拉唑?不用了。”
这药他吃的时间太久,现在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阮奕问:“不能吃?”
原劲淡淡地说:“它有副作用,吃了会头晕嗜睡。”这也是事实。但以前药物还能对他起作用的时候,这点副作用有就有了,他并不在意。反正一到学校就把头蒙起来睡觉,睡醒就好了。
“你恢复还挺快的,我看你昨天晚上醉成那样,还以为今天肯定要去给老郑请假。”
“我初中就跟着张子铭在外面喝酒。”原劲平静地说,“这不算什么。”
阮奕上辈子认识一个酒量特别大的人,一桌子人喝酒,其他人联合起来都没法把他灌倒。后来那个人跟阮奕说,这就是他当初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酒量。那时候天天中午逃课出去跟哥们儿喝酒,一开始喝一点儿就容易醉,后来喝多少都没感觉了。
阮奕上辈子跟那个人也是泛泛之交,不太知道他三十岁之后身体怎么样。
他说:“你还是多注意点身体吧。”
原劲买回来的佐菜是一盒小鱼干,撒着芝麻,通红剔透的。阮奕尝了一个,口味甜辣辛甘,还挺有嚼劲。他问:“这是什么?”
“金线鱼。”
“在哪儿买的?”
“巷子口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阮奕越吃越上瘾,又夹起一根:“挺好吃的。”
原劲笑了一下:“我也觉得好吃。”
阮奕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那唇角只是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原劲,我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你是从小就很少笑,还是长大之后才不怎么笑的?”
原劲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不知道。”
“不记得了?”
“谁会记得自己小时候喜不喜欢笑。”
“我妹妹。”阮奕说,“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太喜欢笑了,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这事她现在都还记得。”当然了,他也记得。因为李可每次被赶出教室蹲在墙角哭,他都要从大班下楼去哄。后来全幼儿园都知道阮奕有个上小班的妹妹,每天因为笑被老师罚。
“为什么?”
“小孩儿都是一个人笑另一个也跟着笑。她一笑,带得全班一起笑,老师根本没法讲上课。”
过了一会儿,原劲突然问:“梁郁是你弟弟?”
阮奕说:“同父异母。”
“他现在跟张子铭走得很近。”
“嗯。”
“他……不喜欢你。”原劲微微加重了声音。
“我知道。”
“张子铭之所以跟你过不去,不止是因为林鹤来的事,也有他的原因。”
如果煽风点火、背后挑唆也算一门技术的话,梁郁绝对是已经把这门手艺练到炉火纯金了。从小到大,那些来找阮奕麻烦的人,基本都能跟他扯上关系。阮奕笑了笑:“哦。”
原劲说:“注意一点。”
“他讨厌我也不止一天两天,我早就习惯了。倒是你。”阮奕摇了摇头,“他跟张子铭走得近,你跟张子铭走得也近。我感觉,你们俩的脾气应该合不来。”
片刻,原劲说:“他跟你,很不像。”
“你跟张子铭也不像。”阮奕笑道,“我一直还挺奇怪的,你们是怎么玩儿到一起的?”
原劲沉默了。
半晌,他淡声道:“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爸二十多岁就跟在他爸身边做事,一直到现在。”
阮奕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觉得有点遗憾。
原劲跟张子铭并不是一类人,但是在学校里,除了张子铭身边的那些人,其他人对原劲的态度和对张子铭基本一样,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看似是恐惧,其实说到底是轻蔑,厌恶和排斥。
有时候,阮奕会从原劲身上看到一种微妙的自厌,就好像他身上最冰冷的东西,不是给别人的,而是给他自己的。
吃完饭,他们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学。
阮奕打开门。
好像就等着他的门锁转动。下一秒,隔壁的门也打开了。
陆炳辰从对面走了出来。
灿烂的晨光斜射进楼道,把他的脸照得白玉一般,那双眼眸也像是透明了,连笑容都像是染上了阳光的金黄色。
原劲在阮奕背后换鞋。他系好鞋带,突然发现阮奕站着不动了,问道:“怎么了?”
陆炳辰的笑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的嘴角依然轻轻扬着:“阮奕,谁啊?”
阮奕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看见他。虽然陆炳辰脸上的微笑完美得无可挑剔,但他就是能从那双子夜一般幽黑的眼眸深处,看到那让人心底发寒的凉意。
阮奕冷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冰冷的声音和表情把陆炳辰刺得心脏一缩,他几乎是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强迫着自己牵动嘴角,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搬过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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