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仰将那些狗仔拍到的「亲密」照片全看了一遍,不外乎于两人坐在一起、站在一起、视线交流,或者是碰过杯都被写成了「高调示爱」。
这当中的可信度有多高就不得而知了。
傅文叶仍有怀疑,问道:「楚海手上的戒指跟冷藏库里捡到的那个真的是对戒吗?」
「戒指侧面的花纹是一样的,而且墨斯从不设计重复的花纹,除非是客人的要求。」为了保险起见,苏仰将楚海那枚「月亮」戒指拍了下来传给墨杉,让墨杉帮忙鉴别一下,顺便让他找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客户资料。
半小时后,林修和张小文回来了。他们去见了那几个被毛启仁带过回家的员工,五个人都说自己是自愿的,事后拿了毛启仁的好处,简单点说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就当是约了一炮。他们说毛启仁好色是好色了一点,动手动脚也是常有的事,但绝对不存在强|奸这回事。
张小文累出了一身的汗,他卷起两张废纸扇着风:「听他们说,毛启仁在床|上还是个一流一的君子,不强迫、会戴|套还包清理。」虽然他并不想知道这些细节。
林修敲了他一下,脸有点红:「小点声。」
「呿,怕什么?都是爷们儿。小婧姐又不在。」张小文刚坐下就被傅文叶从后提着领子,连人带电脑椅滚到他的身边,张小文惊呼一声,然后拍开他的手,「干什么干什么?」
「过来帮帮忙。」傅文叶将一摞子厚的资料交给张小文,对着他弯腰鞠了个躬,「这是楚海五月到八月的消费记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哦。」张小文又「滚」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看着这一列列挨挨挤挤的金额跟品牌名字,忍不住做了个眼保健操。
每个人手上都有工作,以致于孟雪诚回来的时候,有种让他走进了高中教室的错觉——所有人整整齐齐坐成一排,手里握着笔,就连坐姿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雪诚心想,长进了,都会沉迷工作了。
「楚海的开销不大啊,除了日常用品就是宠物粮食、猫砂、猫玩具之类的……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张小文将散在桌上的文件重新叠好,用红笔将其中几项圈了出来,「不过他买的杯子牙刷和拖鞋是双人份儿的。」
傅文叶啃着笔帽点头道:「他平时不怎么花钱,也就在一月的时候买了瓶七千多的红酒。」
「不好说,万一人家都是给现金呢?一捆一捆塞在行李的那种。」张小文觉得像楚海这种有钱少爷,每个月活得跟他这种打工的平民百姓似的,怎么看怎么不科学。难道不应该手錶音响来一套?至少手机要用新的吧?电视上的有钱人都这样。
傅文叶一边揉着僵硬的手指,一边丢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让你少看点脑残电视剧。」
林修是第一个发现孟雪诚回来了的人,原本他想问问毛启仁的状况,但见孟雪诚脸色青得发黑,似乎没有问的必要了。
孟雪诚走到苏仰旁边坐下,腾腾的怒意瞬间转化成委屈,在他眼中流连一圈:「毛启仁什么都不说。」
他审了毛启仁大半个小时,问他跟楚海什么关系。结果那人的嘴巴堪比石墨烯,机械强度大,拉伸性能好,做成防弹衣估计可以刀枪不入,死磨硬泡了四十五分钟愣是没能撬出一个字。
他审过的嫌疑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像毛启仁这样,拿着金刚钻也奈他不何,所以他不得不换一个思路,假如毛启仁并不完全无辜呢?他一直不愿意开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说错话,不小心被抓了马脚。
「辛苦了。」苏仰放下手里的东西,侧身捧着孟雪诚的脸说,「不用在毛启仁身上浪费时间,除非有明确的证据,不然他不会开口。」
「靠!」
突然,傅文叶字正腔圆地吼出了声,吓得苏仰马上抽回双手,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傅文叶保持着高频率的震惊,声音逐渐提高:「楚海在A国开了个联名户口,跟他联名的人叫黎衍,户口里至少有一百万。」
「黎衍?」孟雪诚跟着读了一遍,「这个黎衍是——」
一个「谁」字还未说出口,傅文叶那双镶了马达的手先一步有了行动,话音紧随其后:「黎衍今年二十八岁,父母弟弟都健在,本人无任何犯罪记录。」
苏仰心中的疑惑浮上了眉头:「联名户口吗……」
虽然说联名户口并不限制持有人之间的关系,但联名户口的积蓄属于共同财富,需要双方绝对的信任,一般都是夫妻情侣或者家人共同开设,任谁都能看出楚海跟黎衍的关系不一般。其次,如果楚海沉迷赌博,他的户口里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以赌徒的心态看,再多的钱都值得他去搏一把,而不是存在户口里。
会在无名指上戴戒指、会开联名户口……这是黄、赌、毒一样不落的楚海吗?
孟雪诚低声道:「联系黎衍……」他的手指握成一个拳,拼命抓紧了心尖上残存的希望,不留任何可以逃离的缝隙。
傅文叶抬起左手,握着电话输进了黎衍的号码,按下拨打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僵成了一块冰,从指尖到手心,连成麻木的一条线。然后这种麻木感游走在他的左手手臂、肩膀,侵袭至半边胸腔,最后幻化成一道森冷的铁爪,牢牢锁住他的心脏。
傅文叶强迫自己冷静道:「打不通。」
接着,他又打了通电话给黎衍的弟弟黎恒,可黎恒一听到是找黎衍的,直接变了张脸,二话不说直接挂了电话。傅文叶只好硬着头皮打了第二次,这次他先自报家门,把市局的大名堂堂皇皇摆了上来,再询问黎衍的事。
「我不知道黎衍去哪儿了。」黎恒焦躁地呼了口气,不耐烦地说:「你们去问其他人吧。」
眼见又到了无话可说随时准备挂电话的地步,傅文叶忙说:「你是黎衍的弟弟啊,连你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不是他弟弟!你想找黎衍为什么不去问楚海?」黎恒忽然大声喝断了傅文叶的话,傅文叶愣愣的半张着嘴,剩下的话无声无息飘在空中。
散去。
「黎衍跟我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早就断绝来往了,他不是我哥哥……」黎恒像吞了一块烙红了的热铁,尽管疼痛无比,他只能硬生生忍着,将后面的话说完,「我没有一个同性恋的哥哥!」
傅文叶噎了一下,且不说无辜中箭,这箭上还淬着毒。黎恒语气中的厌恶和憎恨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就这样赤|裸|裸地袒|露在外,锋芒逼人。
黎恒说,黎衍在七年前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好听一点叫断绝关系,难听一点就是被父母赶了出门。
黎衍的家庭传统守旧,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得了「同性恋」,相当于患上一种疾病。于是黎衍的父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强制他服用各类药物,甚至接受电击「疗法」。黎衍的「病」一天天下来,他们也花了不少钱,可还是没能将黎衍治好。后来他们不让黎衍出门,找了道士来作法,认为黎衍是被魇住了才会变成同性恋。
偌大的信息量气势汹汹地灌进傅文叶的脑海,听得他大气都不敢喘,等黎恒交代完毕,他抹了抹额上的汗,似是解脱般挂了电话。
傅文叶喝了口凉水,顺了顺胸口的闷气,灰头土脸道:「黎衍和家里出柜了,最后被爹妈赶了出去……听黎恒的意思,黎衍和楚海高中毕业就认识了,在一起差不多十年。」
「十年?」张小文瞪着眼,一脸匪夷所思,「真的假的?」
傅文叶没心思搭理他,放下杯子说:「给我五分钟,我查一下黎衍的工作状况跟住址。」
苏仰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前方的玻璃窗,霜雪交织成一层薄薄的烟幕,覆盖在窗户上,外面的真真假假全然看不清。
真真假假啊……
如果楚海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那身为表哥的于天,为什么要协助外人、或者说为什么要跟外人一样,编撰一些不符合楚海的消息?
楚海既不赌博,也不乱搞男女关系……于天在这方面撒谎有什么意义?
……
五分钟后。
「黎衍在一家咖啡店上班……」傅文叶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众人,「就是楚海跟毛启仁打架的那家咖啡店。」他将黎衍的照片调了出来,顺势旋了旋电脑屏幕,「黎衍在兰江区租了房子,地址我发到群里了。」
孟雪诚看着屏幕上笑容干净的少年,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的大脑中不停奔驰,滋长……浸入他的肌肤骨骼。
黎衍的身材,似乎跟那具无名尸差不多。
假设那枚戒指是黎衍的,那跟黎衍相似的无名尸代表了什么?
第145章
「既然这枚戒指不属于死者,但又恰好出现在现场……加上一具跟黎衍身材差不多的尸体,」孟雪诚看似无意地补充道,「死者跟黎衍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问题又带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之前,这些累积下来的问题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们每个人都惴惴不安,但无碍街上的欢声笑语,和和乐乐的人依然和和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