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收拾吧,你去叫江医生。”
单佳松口气,摘下手套递给他,留一句“忙完请你吃棉花糖”,起身出了候诊室。
一分钟不到,白散利落收拾完洒在地上的泥土,拎着碎掉的花盆去楼梯口,扔进设在洗手间的大垃圾桶。
他估计回去时,江岸也已经回来,并且进了治疗室,可以完美避开碰面。这样想着,他还是晚了两分钟回到候诊室,和单佳友好告别。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今天早上他绝对不会手欠,把自己最喜欢也是最幼稚的一支笔调换给江岸,哪怕是印着迪迦奥特曼举白旗图案的小怪兽笔都比小黄鸭要好些。
“啊?这就回去了,你不看牙吗?”单佳惊讶。
同时遵守承诺,她递给他一颗蓝莓味棉花糖。
白散点头,“江医生说我再放几天药,下周来看。”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的治疗室,凑到单佳耳边,小声问,“江医生刚才回来时,有说什么吗?表情怎么样?”
“这个……倒是向往常一样,让病人进去,”单佳到的时候,江医生已经走出来,还真没注意有什么表情,她想了想,大概是和从主任室出来的那些医生一样,被训得体无完肤,情绪低落,“只是心情有些不太好,出了这种事,哪怕没有责任,主任那张嘴也向来不饶人。”
白散有点回不过神,仿佛错过了一个香喷喷的大蛋糕,果然主任还是在他离开之后训了江岸几句么……
五分钟后,单佳整理出一沓病者资料,抬眼看到白散还没走,“你这是在等江医生?”
白散摇了摇头,等他干嘛,自己送上门,看他捏着小黄鸭兴师问罪么。
单佳有些奇怪地笑了一声,有事出去趟,暂短离开的这段工夫,他时不时往治疗室里瞅一瞅,还是太远了,只能看到江岸后背。
他左顾右盼,没有人再进来,跳下沙发,轻手轻脚地,暗戳戳挪了过去。
“可以了。”
江岸对躺在牙椅上的病人说,推开几步,他灭掉灯光,侧身把手中的镊子放在仪器台上,回过头,突然治疗室门框上出现一个小家伙,晃了一下。
小家伙趴在门框上,露着半个小脑袋,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红着脸,偷偷看他,像只小猫咪似的。
被发现瞬间,嗖地一下,缩回去。
第二次。
江岸嘱咐病人下周来换药,看眼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下班,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器械,这是被他当场抓住的第二次,平日里出门时小家伙远远躲在窗帘后、门缝后不知有多少回。
当病人离开,治疗室里剩下他一人,小家伙慢吞吞蹭了进来,好奇地看着他消毒。半晌,犹犹豫豫地,小家伙发出小小的声音。
“刚才在主任室,你们都说了什么阿?”
无非到了年底,即使上了不到半个月的班也最好做份工作总结,参加年会。
江岸低下头,第二次消毒器械,答得言简意赅,“工作上的事。”
小家伙“哦”了一声,仰起小脸,声音软软的,“你的心情还好么?”
江岸转瞬间联想到小家伙先前待在门口,目睹几名医生失落,心下了然。
“不好。”
他微微扯唇,眼皮都没抬一下,垂在口袋上的小黄鸭小幅度晃了两下。
今早上,小家伙赖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抱着抱枕滚来滚去,哼哼唧唧嘟囔着‘柯南真是又帅又聪明’的事。
他可没忘。
“……噢。”
小家伙有点失落,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儿瞅他,想到什么,忽然一抬胳膊,指向窗外。
“江先生,你快看!有、有热气球!”
过于老套了,又不是电影,小区里怎么会有人升起热气球。
江岸懒懒地掀起眼皮,侧过身,想看小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突然他侧脸被碰了一下,以更加柔软的触感,带着香甜糖果味。
小家伙飞快跳起来亲了下,脸腾地红了,转身就跑。
江岸注视着窗外的小区内景,有点怔,下意识抬手碰了碰侧脸,忍不住咬牙蹦出一句脏话。
“操。”
隔两秒,他又抬手碰碰被突然亲了一下的地方,控制不住勾起唇角,叫了声单佳,扔下手里清洗到一半的器械,脱下白大褂。
出口腔科,他看见白散正呆呆地缩在等候椅上,手动扇风试图给脸颊降温。
“晚上想吃什么?”
“阿?”
白散一窒,脑袋懵懵的,目光乱瞅就是不敢看江岸,依靠本能回答。
“小熊饼干,喜之郎果冻,回头客铜锣烧,上好佳虾条,奥利奥饼干,杏仁味好吃点,奶酪威化饼干!”
江岸颔首,牵住白散的手,带他走下楼梯。
“不喜欢吃甜食了吗?要不要再加上甜甜圈,马卡龙,奶油泡芙,樱桃松饼,芝士蛋糕条,草莓玛德琳?”
白散笑弯了眼睛,歪着脑袋蹭江岸衣袖,“可以么?”
“可以。”
“其实,我还想吃心形的琥珀糖,土耳其软糖,酸奶威化糖,大白兔奶糖……”
“好。”
怂怂的白散缓慢仰起头望向江岸,目光触碰,躲闪,交织,雀跃。
江岸唇边含着淡笑,抬起手臂掌心贴了贴他额头,把帽沿往下揪了揪。
他们呼吸间浮现的白色气息升至空中,被风缓缓吹散了。
抬眼是北城柔软的,闪着光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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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早上六点。
白散揉着眼睛走下楼, 脚边跟只满房子乱窜的小奶狗。他昨晚没睡好,此时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之前没住进来,还说江岸睡眠不好, 眼下永远带一团淡青, 显得格外冷漠, 疏离。
哪里料到,一转眼就变成了自己。
他叹着气拉开桌前的椅子,脸色恹恹坐上去, 双手抱着温牛奶,手臂支撑在桌子上,目光遥远地望着天花板,抿了一小口, 舔舔嘴角,望望在脚边吃得正香的小奶狗, 瞅瞅放下报纸,不紧不慢吃小餐包的江岸。
在这个静谧的清晨,白散再次深深叹口气, 极不情愿地抿了一小口牛奶, 无论多没胃口, 无论多磨蹭,他都会喝完这杯牛奶。
而这一切, 只为了江先生能看到, 为了江先生的一句肯定。
当牛奶杯里只剩下了底,不到两口就能喝完时,江先生终于抬眼看了过来。
白散立刻露出笑脸,对着镜子照过无数次,精确到嘴角弯起的小弧度一毫不少, 放在过去离开学校前,是能使食堂阿姨多舀一块糖醋里脊的必杀技。
很可惜江岸只是微微点一下头,面上没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散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都进了小奶狗的肚子里,没力气地耷拉着脑袋,又瞄江岸一眼,仍不为所动,他气鼓鼓地放下筷子,同时把面前的小汤包推得远远的。
这么一大杯牛奶喝完了,江先生居然都不会有什么表示!
早知道他才不会想着要好好表现,还专门定了闹钟,早早起来。
就在他郁闷地咬着舌头,一不留神把自己咬疼了,眼里饱含泪光时,江岸放下餐具,忽然开口。
“昨晚,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白散心中一凛,果断摇了摇头,“没听到,我昨晚睡得很沉。”他脱口而出,随后悔得再次咬住舌头,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忘记眼下还留有两个黑眼圈。
江岸“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白散望着桌面的纹理,一声不吭,把推远的小汤包乖乖拿了回来,咬了一小口包子皮,才敢弱弱地补充句。
“您是听到什么很奇怪的声音了吗?”
江岸静静看几眼,递来面巾纸,示意让他擦掉奶胡子,“凌晨一点多吧,像是有小动物偷偷溜了进来。”
家里唯一的小动物就是正在脚下吃饱了,摊着肚皮赖赖唧唧的小奶狗。
白散戳了一下小汤包,特别听话省事地咬了一大口,鼓着脸颊咀嚼着,一脸无辜地看了看更加无辜的小奶狗,选择和江岸站在同一战线,铁面无私指出凶手。
“肯定是小奶狗太贪玩了,晚上睡不着,一不留神跑上了楼。”
到了晚上,小奶狗会睡在客厅,特意圈出来的一块地盘,有木栏杆围着。但架不住它最近越来越好动,吃得多,长得也快,说不准一个巧合就能翻出来。
虽然楼梯口处也设有围栏,可并非机器,人工操作,总有失误的时候,偶尔一两次没有关牢是很正常的情况。
而当这一切巧合发生,串联在一起,便形成昨晚江岸听到的‘像是有小动物偷偷溜了进来’的奇怪声音。
其次门窗都关牢,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陌生小动物完全可以排除,由此已经可以判断出。
罪魁祸首,是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