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里面是什么了吗?”
白散噌地一下缩到江岸背后,抱着他手臂不松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着落,失神地左右望了望。
确定安全,他放下心,微微张着嘴巴,用力地大口呼吸着,眼睛眨了又眨,带着一星水光,委屈巴巴控诉着。
“你到底回来了什么,那个盒子会叫,你一走开吓我,一点都不友好,我们把盒子关进洗手间好不好。 ”
江岸扯了扯唇,“你确定要这样?”
“当然”白散从他背后探出小脑袋,顺带伸出一只穿着浅蓝色小白熊袜子的脚丫,脸颊贴着他衣袖小小声讲,“谢谢江先生,可不可以再帮我把那只棉拖捡过来 ? ”
那只被不小心丢下的棉拖,孤零零地躺在放着白盒子的纸箱前。
江岸眉峰上挑,微顿几秒,“白盒子的声音,你有没有发现很像什么?”
“是的!”
白散委委屈屈,“像老鼠、青椒、放屁虫的混合体。”
都不喜欢。
江岸哑然,唇边噙着笑,反手去捏他后脖颈,“不先看一眼?”
白散坚决摇头,誓死不再靠近白盒子一步。
不过也说来奇怪,江岸下来后,白盒子再没传出什么响声,安安静静。
白散瞅了瞅地上的小棉拖,又仰头望了望江岸,想起已经丢得干干净净的面子,试图捡回。
“那我就去看一眼好不好,你要离我近一点。”他紧紧抱着江岸的手臂,踮起脚凑到江岸耳边小心翼翼说,仿佛生怕白盒子听到。
江岸侧目点下头,压着忍不住扬起的唇角,一本正经。
“白盒是我朋友寄来的,暂时存放在这儿,我也没见过里面的东西什么模样,多亏有你在,发现了异样。我们慢一点过去,小心些。”
白散满脸怂劲儿退去一半,抿着唇角,嘟嘟囔囔“其实也没有啦”,他一边藏在江岸背后,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抬起失去一只棉拖的左腿,一蹦一跳。
江岸偏过脸翘起唇角,他配合着白散慢吞吞挪向小白盒,像背着一生港湾缓慢行过枝叶的蜗牛。
到桌下,或许是感受到了白散穿上棉拖,习惯性啪哒一声的动静,小白盒里再次传来叫声。
白散一缩瑟,立马停下脚步,僵滞住了,满脸“小蘑菇做错了什么”的无辜表情。
不落痕迹地,他抱着江岸的手臂微微收紧,向后挪了一点点。
江岸撇过一眼忍着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旦笑出来,便成了和白盒子里像老鼠像青椒又像放屁虫的家伙一起欺负小蘑菇的同伙。
在白散逐渐惊慌的注视中,他屈指叩了叩小白盒,细弱而有力的叫声响起瞬间,弹开透明锁。
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奶狗汪汪叫着,小短腿一迈,瞬间跳了出来。
正探着小脑袋的白散微微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躲闪不及,突然被扑到。
脸颊被小奶狗的粉舌头舔了一下,有点痒。
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被小奶狗舔过的地方,湿乎乎,还是有点怔,回不过神。
江岸明显平时不接触小动物,他一手捏着小奶狗的后脖颈,防止摔得到地上,一手垫在小奶狗脚下让它踩着,像拎兔子似的,结果被蹬了又蹬。
此时,他正以极度冷漠的眼神谴责着一脸无辜的小奶狗。
白散望着这一幕,揉了揉发酸的鼻尖,忽然笑了。
第38章
早上五点, 江岸醒来。
厚重窗帘缝隙间透进一束阳光,穿过玻璃,刺破空气, 白墙上浮现一个有棱有角的小光块。
他偏过头凝视着, 一动不动, 渐渐感受着自己缓慢起伏的呼吸,心跳。
在几声清脆的鸟鸣中,坐起了身, 他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白漫漫的天边如同洒了一杯牛奶。
他习惯性起床后吃一片吐司,半杯咖啡, 补充一些能量,先去健身。
健身室在三楼, 途中会经过白散的房间。
江岸一边喝咖啡,一边漫不经心想着,现在还太早, 小朋友大概要过上一个半小时才会起床, 然后再窝在被子里赖上半个钟。
翻个身, 打个滚,哼哼唧唧地撒够了起床气, 之后磨磨蹭蹭爬起来。
如果昨晚做了梦, 无论好坏,能否记起,都会多躺在床上茫然一会儿,大概是纠结一下人生三问。
那么时间会更长一些。
这段时间够他做好小朋友的早餐。每天一颗鸡蛋,一杯牛奶, 周一周三周五周日是豆沙馅的小包子,周二周四周六则是紫薯馅的小包子。
一片吐司吃完,江岸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日历。
周六。
他如往常一样取出了一个半成品小包子,待加热。随后去健身室,先开始慢走。
大概是三天前,喜欢围观他健身的小朋友突然不再来了。
江岸沉思着,略微凝眉,远远看着落地窗外淡蓝色的空气。他脚下并不慢,计算着时间,准点换成慢跑,身体与思想已然分开,同一时空且独处。
浅金色晨光笼罩云絮时,他摘下拳击手套,结束上午的健身,前额已渗出层层薄汗,衣襟湿了大片。
而情绪平稳,精神放松。
三天前小朋友在,他便不再做这种激烈的健身项目,重新拾起,有畅意。
不过,其实只做些平和的运动也很好。
将离开健身室,他望着清一色的沉重机器,在小朋友跑掉了的这件事上突然有所方向。
应该准备些适合小朋友的运动设备了,保龄球,篮球机,走平衡木之类,要色彩明亮,柔和,又可爱。
如果现在着手安排,应该下午能到,最迟两天,小朋友自己就会乖乖回来。
锅里冒着小水泡咕嘟咕嘟,两枚鸡蛋在水中碰了碰,分开一些,又在中间相聚。
江岸站在料理台前给私人助理拨去电话,平和的唇角轻轻扬起。
间隙,他抬手拨弄下已经些许泛红的小浆果,叶子摇了摇,轻推他手指。
准备好早餐,他端坐桌前,财经报最后一行字映入眼中时,小朋友揉着眼睛下了楼,脚边黏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奶狗。
江岸合起报纸,手指一顿,平静收回视线,低头切开一块咖喱香肠,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无论看过多少次,面对这种场面都会有些不适,尤其是因自身目光短浅且无知而促成。
小朋友下楼第一件事情是搬过小凳子,踩在上面,背对着他取放在柜子高处的幼犬狗粮,给小奶狗准备早餐。
江岸神色如常注视着这一切,慢条斯理吃完半根咖喱香肠,拿起纸巾轻拭唇角,在这一刻做出决定,今晚要把幼犬狗粮再往上移一格。
总会有小朋友个子不高,借助他物也无能为力,需要别人帮忙。
直到奶狗欢天喜地的一头扎进宠物碗里,小朋友才磨磨蹭蹭地坐到桌前,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拖长了尾调。
“早上好——”
看起来不太有精神。
昨晚没睡好,有题没做出,苦恼身高,不想吃饭……
江岸朝他点头,心中瞬间排列出各种可能存在的负面原因,最后在‘不想吃饭’后面打了勾。
是个坏习惯。
小朋友明显自己也清楚,鼓着脸颊,很不情愿地乖乖夹了小包子,咬了一小口,没褶大,能嚼五六分钟。
江岸沉吟一声,放下餐具,开口是想调节情绪,“有件事。”
小朋友茫然地仰起脑袋,下一秒,小包子掉在碟子里,他突然筷子一放,碟一推,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你说,我在认真听。”
一副‘在听别人讲话时,吃小包子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的表情。
江岸捏了捏鼻梁,余光看向挂钟,剩下五十四分钟,够哄小朋友把早餐吃光了,他舒眉,“后天除夕。”
“阿——”
小朋友懵懵的望着他,抿抿唇,“这么快就到了么……”
江岸微微颔首。
小朋友“噢”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探出一根,推远了躺着小包子的碟子一点点,很拒绝的样子。
他扭过脑袋,和蹲在棉拖上的奶狗小小声嘟囔,“我一点都不喜欢除夕。”
“……”我听到了。
小朋友趴在臂弯里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仿佛头顶有一朵乌云,正落着一个人的雨。他望过来,深深地蹙起眉毛,眨着眼睛,嘴巴扁了扁,有气无力道:“你不要再讲了。”
说完,他蹲坐在小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原地挪了一圈,面朝椅背,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江岸。
真长成一朵小蘑菇了。
江岸哑然失笑,应了他,“我不讲。”
过了好一会儿,小朋友慢吞吞转过身,半张脸还埋在臂弯里,耷拉着脑袋,扁着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瞅他,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后天除夕……怎么了?”
江岸没说话,伸长手臂把他推得远远的、一眼都不想看到的小包子推了回去。
“江先生……”小朋友一副看起来真的快哭了的模样,像只被强行喂着菜叶长大的兔子。
江岸心情很好地少喝了半杯咖啡,帮小朋友剥出白白嫩嫩的水煮蛋,递去,同时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