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穿着朴素,两只手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走廊里徘徊的样子很是愁苦。
任昕亦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路过老人生边时,才发现他左手里原来捏的是块有些年头的石英表,右手抓的是个老年机,而在他徘徊的地方,墙上还挂了个时钟。
老人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看看手机,再看看时钟,看起来似乎很是不确定。
任昕亦无心与之交谈,默不作声地从老人身边走了过去。
却听到老人的自言自语。
“妈卖个巴子的,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时间啊!”
任昕亦脚步一怔。
突然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吗。”
任昕亦喃喃自语。
在经济学中,确实有这么个著名的定律——手表定律。
是指一个人有一块表时,可以知道当时是几点钟,当他同时拥有两只表时,却无法确定。
两只手表并不能告诉一个人更准确的时间,反而会让看表的人失去对准确时间的信心。
所以的苏呈犹豫多思,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而是他得到的信息太杂乱,可对比的参照太多又都不准确,反而让他失去了对事情准确度的判断和掌控。
情感和理智的拉锯,让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而自己,不也是恰恰在利用这一点么。
人在面对不同事物时,或多或少带着各种感情因素。
就好比面对谎言时,哪怕证据确凿,却总有人更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臆想。
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
只是,苏呈恰恰相反,他从一开始,就设定了自己不可能喜欢他的高墙。
以此为鉴,此后发生的种种,在他看来,都充满疑点。
而自己,却不敢暴力拆解。
出于某些原因,他只能步步为营。
任昕亦回到座位上,继续默默地吃饺子。
苏呈憋了好长一口气,此时终于爆发。
“你不会玩真的吧?”
任昕亦无辜地微偏了下头,静静看着苏呈,睫毛轻轻一颤。
“我这叫听话?”
“你听屁啊你听!”
苏呈差点一口汤喷过去。
然而怼人一时爽,怼完又忍不住心有余悸地瞅一眼任昕亦的手,莫名觉得屁股有点疼。
任昕亦也被这一眼看得头皮一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咳咳!”
任昕亦轻咳一声,干脆将手直接伸到了苏呈面前。
“干嘛?”
苏呈下意识往后让了让。
任昕亦有点受伤,又有点气恼,抬了抬下巴。
“给你打两下出出气,省得你老记仇。”
我记仇?
“起开。”
苏呈一把将任昕亦的手甩回去。
“别挡着老、老子吃饺子。”
这个停顿,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苏呈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输了气势,凶巴巴补充了一句。
“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至于狗咬了我我还得……咳咳……”
苏呈倏然停下,颇有几分讪讪地摆了摆手,夹了个饺子直接塞进了嘴里。
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任昕亦心底好笑,却冷着一张俊脸,借着揉鼻子的动作,压低了声音。
“汪?”
卧槽卧槽卧槽!
这什么情况?
任昕亦,你TM一定是有毒吧!
苏呈只觉得一派风中凌乱。
最后五笼饺子有四笼进了任昕亦的肚子,苏呈大部分时间都在神游中。
等他回过神,面前已经没饺子了。
任昕亦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要再帮你叫两笼吗?”
苏呈摇头。
他吃惊就够饱了,哪还需要吃饺子。
……
两人吃完饺子出门,老板娘热情地将两人送出店,还不断招呼着下次再来。
通常这种情况下,食客们都会礼貌地回句“一定一定”,但这只是通常,任昕亦跟苏呈两人就只是点了下头,就拍拍屁股走了。
实在是冷酷无情,没有一点亲和力。
“现在去散个步?”其实现在任昕亦吃饱喝足,心情十分不错,哪怕冬夜的街头挺凉的,他也没忘记苏呈最开始的提议。
苏呈此刻也正需要好好的冷静冷静,便点头同意了。
正如苏呈所言,凌晨三点的A市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白日里熙熙攘攘,热闹拥挤的街道,到了夜里,只有七彩的霓虹再不停歇的发光发亮。
街头巷尾,只偶尔能见到几个形色匆匆的人。
任昕亦帮苏呈理了下衣领,带着苏呈慢悠悠走在街道上,一时,反倒与周围的行人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深夜的街头正适合这样的慢节奏。
遥远的汽车飞驰声和不知哪里传来的猫叫声、人声、路灯的刺啦声……都成了绝妙的背景音,因为没有急促的鼓点,形成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欣赏这首夜曲。
直到走到巷子口,苏呈才突然停下,抬头望着街道边的一颗大树。
任昕亦也跟着停下,顺着苏呈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颗很平常的常绿乔木,大片大片深绿甚至墨绿的叶子,实在是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端倪。
然而苏呈却像看入了迷。
他想起了那个梦境,以及梦境里的对话,在那个梦境里,他曾语调轻柔地问过任昕亦。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他的声音和神态都太过柔软,任昕亦反应了一会儿,才好像终于明白苏呈的意思般,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风含情,花含笑。它的名字叫深山含笑!”
苏呈温柔地笑,声音也含了蜜般柔情。
“传说,它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对非常恩爱的恋人,老死后所幻化的。”
“人们说,它的名字…是因为它姿态优美如含笑,又有馥郁的花香,所以含笑待人,故名含笑。
“可妈妈却跟我说,是因为它很坚强,哪怕开在万物凋敝的早春,它独面寒风,也能含笑向春。”
话落,苏呈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是某人喃喃近乎于梦呓地低语。
“真好。”
也不知他说的是树,还是怀里的人。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吧!”
苏呈突然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苏呈:任昕亦有毒。
苏呈:还毒得不轻。
第76章
隔天,苏呈睡到正午才被人叫醒。
叫他起来的不是大丸子阿姨,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大叔,五十多岁的样子,秃头大圆脸蒜鼻,左边眉峰处长了颗小指头大的深紫色肉痣。
看上去挺喜庆的。
肉痣大叔自我介绍姓绍,是来帮忙做饭的。
苏呈有了心理准备,也没多说什么,点头算是接受了。
他起床洗漱吃饭,却没见到任昕亦,想问一下肉痣绍大叔,又觉得不好意思。
倒是绍大叔热情又会察言观色,笑嘻嘻地主动交代“老板一大早就出去了”。
至于去了哪里?他一个做饭的,怎么可能知道。
“您先尝尝我的手艺?”
绍大叔笑得眼睛都没了,将做好的饭菜推到苏呈面前。
看上去倒也并不稀奇。
白米饭配了道烤风琴茄子,外加小半碗烧得极其漂亮的红烧肉,视觉上的冲击是有的。
嗅一下,闻起来也确实香。
苏呈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肉送入嘴里,看起来肥瘦参半的肉吃起来却一点儿都不肥腻,满嘴都是软糯的鲜香。
而另一道烤风琴茄子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将本来应该用来调味的肉末换成了香菇末,不但没有失去口感,反而因为香菇更加鲜香,使得口感变得更加美味。
苏呈吃得停不下来,一口一口,不知不觉,竟将面前的食物扫荡一空。
完事儿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任昕亦这回是认真想给他换个好厨子的。
唯一的苦恼大概就是这么好的厨子,只怕过不了多久,自己这个身板就能胖一圈了。
……
叶烨来的时候,苏呈正在厨房里跟绍大叔一起做蛋糕。
虽然知道任昕亦不喜欢吃甜,更不允许自己吃甜,但生日蛋糕这种东西,还是可以有的。
就算最后不吃,用来干点其他什么也可以嘛!
于是,当叶烨愁眉苦脸找来时,看见的就是平时都不太喜欢亲近人的苏呈。
正在一个中年大叔的近距离指导下,往戚风蛋糕胚上抹粉红色奶油。
这画面怎么说呢?
叶烨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受到了冲击,虽然她一直觉得苏呈长得很可爱,也会开玩笑叫苏呈小孩子,但……
苏呈跟粉红色的搭配,还是让叶烨顿在了门口。
苏呈手里还握着把盛装奶油的吻刀,一回头就看见了叶烨。他把刀递给绍大叔,拍拍手询问。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叶烨回过神来,目光在绍大叔身上溜达了一圈,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