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支撑他的,仿佛就只有一根线了——大概也就是心里还有牵绊,所以还强自撑着。
兰馨心中大为震惊。
任昕亦反应有些迟钝,听见脚步声好久才缓缓抬眼觑她一眼,眼皮又很快耷拉下去,好半晌,睫毛才颤了一下。
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看到的是谁了。
兰馨:“……”
又过了好一会儿,任昕亦才动了动嘴唇,嗓子沙哑干裂,听得人难受。
“你不是、说……有惊喜?”
兰馨突然很不忍心,本来答应过苏呈不会说的,但她食言了,“小橙子托我给你买了一份礼物,说要送给你,就昨天。”
任昕亦的心狠狠一痛。
可还没送到呢,人就失踪了。
兰馨也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毕竟现在人丢了,没找到之前,说什么都白搭。
不过这个消息,更是让任昕亦认定苏呈的失踪跟李恒脱不开关系。
兰馨也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甚至都不知道能上哪儿去帮忙找人,这A市,她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今天出去,还迷了好几回路。
兰馨抿着唇,“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吃点东西……”
兰馨知道光这么说,任昕亦根本听不进去,又补充道:“那次小橙子不小心拔了你的针,自己偷偷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眼睛肿的像金鱼一样,这才躲了你大半日。”
这话果然引起了任昕亦的注意。
“他性子倔,自己受些苦也不见哼哼,可听我说你肩膀脱臼了,做什么事儿都只能一只手,很不方便,却红了眼眶。”
兰馨看了眼终于动容的任昕亦,“所以,你就是再没胃口,也想着点小橙子,他哭起来,还真是挺要命的。”
可不就是吗?
苏呈哭起来,可比思思凶多了,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只觉得心疼。
任昕亦捂着胸口。
该说的,兰馨都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能硬逼着谁怎样,兰馨便叹了口气出去了,留下任昕亦自己一个人待着。
任昕亦发了会儿呆,到底还是静下了,这一冷静,脑子果然灵活了许多,许多被忽略的地方,都想明白了。
如果人真是李恒掳走的,现在指不定就等着看他垮掉,既然李恒还要演戏,那一时半会儿,苏呈的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要是场长久战,那无论怎样,任昕亦都必须要确保自己不先倒下。
想通了,任昕亦总算是勉强自己,塞了些高热量的东西下去。
又想起兰馨说的礼物,苏呈早上出门时,他们说他什么都没带,那礼物说不定还在房间里。
任昕亦看了眼床头柜,不抱什么希望地先打开了,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又环视了一圈屋内,突然视线一顿,定格在了电视机后。
每次找东西,苏呈都最喜欢找那里,那藏东西,是否也喜欢藏那里呢?
第132章
任昕亦手不方便,便在门口随意叫了个人进来帮忙。
进来的是名黑衣保镖,看模样并不眼熟,应该是最近才招进来的新人。
那黑衣保镖得了命令,也不含糊,直接往柜子上一站,探头一瞧,“嘿,还真有个盒子。”
任昕亦一喜:“拿下来。”
那人便把盒子小心地取了出来。
任昕亦一看那盒子,立时眉头微蹙。
这盒子他太熟了,之前苏呈昏迷,他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上一眼,可这盒子不应该在楼上么。
难道小孩儿恢复记忆了?
任昕亦不太确定地接过盒子,一打开,又是一震。
盒子里的手机不见了,一同不在的还有塑料包装袋里的五角星夜光贴,塑料口袋跟装着手链的盒子却还在……
任昕亦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苏呈不但恢复了记忆,还看到了手链……那以他惯有的性格,他肯定是误会了。
那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之于他,不啻于晴天霹雳吧!
任昕亦心头微痛,早知道这玩意儿还能带来误会,他就该转手扔了。可当初,不就是惦念着这也算是自己跟他第一次的定情物,一时……
任昕亦后悔不已。
再看盒子里,还多了一个深蓝色丝绒包装盒,想来就是兰馨说的礼物了。
打开蓝色盒子,只见黑色丝绒间,一颗方形袖扣静静躺着。
白金质地带着一种特有的低调光泽,盘成一圈的花纹,没有用常见的花藤,而是改成了桃花。
且那桃花雕得格外细致,活灵活现,若非是银色,当真让人看它一眼,就能嗅到花香,而镶嵌在最中央的钻石,就是真正的点睛之笔,使得整颗袖扣都更加光彩熠熠。
如此流光溢彩,却只有孤零零一颗。
为什么是一颗呢?
任昕亦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总不能是因为钻石广告那句人人都知道的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你一颗我一颗,这样凑在一起,才能是一对。
究竟是为什么,只能等找到本人,再问个究竟了。
“老板,这底下好像还压着……封信。”还没离开的黑衣保镖就是好奇,看起来这么高级的盒子里为什么会装着那么low的塑料口袋,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任昕亦闻言,把袖扣连同礼盒一起,仔细地收进了裤兜里,才把盒子里的塑料口袋拿了出来,底下果然藏着一封信。
看到信的刹那,任昕亦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终于炸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存侥幸的人,看这盒子里剩下的东西和消失的东西,就是用猜的,也足够猜到大概了。
苏呈根本就不是被谁掳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任昕亦后槽牙紧咬,好半晌,才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难受,只是一瞬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彻底笼罩上心头。
苏呈一定是恢复记忆了,所以不敢见自己,怕被一眼拆穿,他甚至不见叶烨,因为叶烨也可能会拆穿他,唯一不认识从前的苏呈的,只有兰馨。
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还是执意要离开。
任昕亦低着头,因为知道旁边有人,他连抬头去看天花板都不行……所以一定是因为低着头的原因,眼泪才会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自打李潇潇死后,他就再也没哭过。
所以不是他在哭,而是眼泪太重,才会被地心引力控制。
任昕亦心想。
一旁的黑衣保镖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伸长脖子,去看那信封到底是个啥样。
其实也不难看出,之前苏呈机会天天都拿着他的速写本在医院里晃,几乎人人都见过他的速写本。
这信封一看,就是从那速写本上撕下来的,信封折得很随意,看起来就不是特别用心,但信封上的字却很漂亮。
只是并没有写收件人什么的,只写了一个地址。
任昕亦还沉浸在懊丧中,却听依旧死皮赖脸留在病房的黑衣保镖嘟囔道,“上海市南汇区文院街……这个地址我知道啊。”
任昕亦悄悄摸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
黑衣保镖心下一紧,这才发现自己的八卦之心似乎太重了一点,尤其是老板那眼神,也太太太可怕了。
黑衣保镖开始往后退。
任昕亦一蹙眉:“说。”
嗓子依旧沙哑,可能还因为刚才哭过,哑得都有些劈叉了。
但听在黑衣保镖耳里,却更加有威慑力了。
黑衣保镖哭丧着脸,瞟了一眼三步外的病房门,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一定会选择努力压住自己那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任昕亦淡淡睨他一眼,视线就又收了回去。
其实是怕被看出什么,但落在黑衣保镖眼里,却有了另外一种解释——老板这是要用眼神秒杀我吗。
他一瘪嘴,欲哭无泪:“那、那个……我说了,您能不、不不生气么。”
任昕亦心下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表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瞭了面前的人一眼,不吭声。
不同意,也不反对。
黑衣保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那、那您就算生气,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炒了我?”
任昕亦神情更淡了,这回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黑衣保镖要哭了:“我、我……我现在说不知道,还来得及么?”
任昕亦耐心告罄,摸出手机,就要自己上网搜索。
“老板,我求求您了,不要啊!我上有九十岁奶奶,下有三岁小儿,我们一家四代人,可都指望着我这工钱了……”
黑衣保镖却误会了,两腿一弯就跪下来,就差扑过去抱住老板大腿哀嚎了。
任昕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砸出去。
这好歹也是做保镖的,这么不矜持,到底是怎么被选进来的,走后门么?
任昕亦揉着眉心。
眼见老板更加不耐烦了,黑衣保镖一咬牙,“老板,我说、我说还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