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开口时,他的脑海里却响起了苏呈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还是那天早上,他从苏呈病房离开时,苏呈最后跟他说的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任昕亦以前一直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可自打苏呈出事,他的心好像真的软了,他已经知道“情”为何物了,也愿意去理解陈敬的动机了。
只是理解,不代表释怀。
但这不妨碍他现在暂时放过陈敬,“既然这样,我们就之后再约吧!”
陈敬彻底愣住了。
他太了解任昕亦是怎样的人了,他无情冷漠,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和感受。所以,拿女儿生病说事,只是一时找不到更恰当的借口。
这些年来,他太习惯用女儿当挡箭牌了。
但是,陈敬从没想过,这个挡箭牌……在这种时刻,竟然真的生效了。
任昕亦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是你觉得明天也可以?”
“不不,非常感谢您的体谅,谢谢,谢谢!”陈敬胡乱地道着谢,任昕亦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早就猜到陈敬会拒绝的,只是……没猜到自己会容许他的拒绝。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吧!
第99章
陈敬挂了电话,人都还是懵的。
任昕亦竟然真的放过我了!
为什么?
难道,任昕亦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做公益,做扶贫,做希望小学,真的是担心那些受生活所迫的小孩们,希望他们能够通过学习改变命运?
他当初把自己踢到市场营销部去,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冷静冷静?
陈敬扪心自问,在任昕亦身边的那些日子,除了能日日看到任昕亦,那日子,也并不多么欢欣。
反而是到了市场营销部后,自己的才华得到了展现。部署们钦佩的眼神,女同事们偶尔流露的花痴神情,都更让他有作为男人的成就感。
难不成……
真的是自己错了!
陈敬抱着头,将自己蜷缩进了角落里。
如果这才是真实,那自己又做了什么?
落在地上的手机亮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陈敬沉浸在自己的悔恨中,并没有注意到,直到楼道的感应灯熄灭,手机屏幕的光变成周围唯一的光源,他才发现。
他现在并不想说话,但手机那边的人好像比他更执着,电话一个接一个,好像不打到有人接,或者手机关机,电话就会一直响下去。
陈敬烦躁地拨了拨头发,终于捡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他的口气很不好。
电话那边的人却根本不怕:“这是怎么了陈经理,我都还没说话,难道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那阴森冷冽的声音,正是李恒。
陈敬更加烦躁了,他咬着牙:“你打电话来干什么?任总那边已经怀疑我了。”
“哈哈哈,”李恒放肆的笑起来,“我说怎么火气这么大,原来真的是知道了。”
“这么说,你也是要跟我说这个?”
李恒打了个响指:“可不是么,他们在我这边放了些老鼠,所以露馅儿了。不过也没事,我会处理的,所以陈经理安心等消息就可以了。”
“你要干什么?”陈敬有些紧张,“你可别乱来。”
“陈经理这是什么话,乱来的不是你吗?当初是谁跟我说,苏呈就算想做什么傻事,任昕亦也一定会拦着,”李恒“啧”了一声,“现在呢?”
陈敬握紧了拳头,声音中很有些咬牙切齿:“他现在不也没死,好好在医院躺着。”
“原来,陈经理说的没事是指这种,”李恒冷冷一笑,声音好像是从冰窟里捞起来的,“那还真是多谢陈经理谢指教了。”
李恒说完,也不给陈敬辩驳的机会,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陈敬没来由地觉得不安,好像有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因为刚才的对话,要发生了。
A市的大家一贯知道李恒的阴狠,敢招惹他的,除了任昕亦,A市还真找不出了。
可自己在意的,也就独独任昕亦这一个!
李恒烦躁地将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又拨了电话回去。然而不管拨几次号,听筒里却只有机械的提示音,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看来,李恒也学聪明了,打电话过来,都谨慎地使用起虚拟号了。
联系不到李恒,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陈敬紧咬着牙,几次拿起手机,想要给任昕亦打个电话,最次发个消息也好,提醒他注意安全。可思来想去,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那人可是任昕亦,哪里需要他来操心,此刻若真去提醒,只怕会更加引得任昕亦厌烦自己。
手机屏幕终于暗下去,楼道里最后一抹光也消失不见。
如同他的心,一点一点,窒息在黑暗里。
……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李恒心情也并不见得有多好。
原因自然也是因为——苏呈,亦或者说,由苏呈引发的这一系列事情。
当然,却绝对不是外界所传那样。
李恒的确想要得到苏呈,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任昕亦在意苏呈。李恒私心以为,抢走苏呈,或许可以狠狠地打击到任昕亦,说不定还能让任氏一蹶不振,一泻千里……
这,才是李恒真正的目的!
然后,事实却背道而驰。当初陈敬主动找上他,李恒也不是没怀疑过。毕竟这人可是任昕亦的左膀右臂,传闻中,永远不会背叛任昕亦的人。
但当李恒知道陈敬的目的时,李恒终究是信了。
那份因情而留的忠贞,终究,因为得不到的感情,而化为仇恨。
陈敬要的,是任昕亦,而李恒要的是任氏,目的虽然不同,但道路却有重复。
当然,为了遮掩自己的野心,李恒表现得对苏呈更有兴趣一些。
于是,就成了两个为情所困的人,想要拆散一对,各取所需。
从某种角度来讲,现在,他们都失败了!
任昕亦想要隐瞒真相,骗取苏呈的真心,但偏偏被自己跟陈敬戳破;而陈敬想要利用自己除掉苏呈,好让任昕亦回心转意,但苏呈却只是陷入了昏迷。
而自己,本来以为苏呈出事会让任昕亦大伤元气,结果,却反而遭到了任昕亦手下那帮子人不要命的反扑……
且不说这结果,就是被利用那一点,李恒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现在陈敬还有利用价值,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只能借题发挥,质问苏呈的事。
提苏呈,就等于是提任昕亦。
他要在陈敬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一根刺,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让陈敬发挥更多的价值。
李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这些人还真当自己是没脑子么?
也是,跟任昕亦相比,或许自己的脑子确实不够好使,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够精,可自己……够狠。
都说擒贼先擒王,李恒摸了摸嘴角,再次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
冬日的早晨,天色总是亮得特别晚。
尤其是半夜还起来折腾了一阵,此时,任昕亦还正在酣眠好梦,可放在旁边几案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翻了个身,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索着挂了电话,又收回手,还顺势搭在了苏呈身上,沉沉地睡过去。
但很快,铃声又响了。
手再次伸出来,这次本能地长按了锁屏键,然而迷迷糊糊的任昕亦,早就忘了还需要在屏幕上确认这回事。
可是不确认,手机自然是不会关机的。
铃声反反复复,响到第五遍时,任昕亦终于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外人恐怕很难预见,堂堂任氏的总裁大人,其实是个爱赖床的家伙。
这一点,倒是跟他身边躺着那个出奇的一致。
任昕亦支起一侧手臂,先看了眼旁边的苏呈,仿佛是担心会不会吵到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理智知道他其实是昏迷的,但情感上,却又总是会忘记,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或许在这一刻,也或许在下一刻,甚至,在不注意的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他就会睁开眼睛,瞪着自己。
只是这种感觉很短暂,一瞬即逝。
任昕亦很快反应过来,捏了捏苏呈已经看不见婴儿肥的脸颊,叹了口气。
电话还在坚定地响着。
任昕亦翻身坐起,拿起电话瞟了眼屏幕——是顾继西。
这小子又发什么神经,大早上的,不在被窝里浪费时间,跑来跟自己较劲?
任昕亦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昕亦哥哥,你终于接电话了,嘤嘤嘤……”
嘤嘤嘤?
任昕亦脸色一黑,一字一顿:“好、好、说、话!”
顾继西安静了一秒钟:“昕亦哥哥,你快劝劝我哥吧,他说要把我送出国。”
任昕亦贼冷静:“那挺好的。”
当然好了,少了这家伙在这儿瞎掺和,不知道要省心多少。
然而顾继西听了这话,却更加抓狂了:“昕亦哥哥,你别这样啊!我知道我之前跟你找了不然麻烦,但是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嘤……”